堂下众人在常山长史辛毗的带领下,拜道:“下吏(在下)见过府君,见过子明公。”
颜良端坐着抬手回礼道:“诸君免礼。”
待众人各归座位后,颜良转头道:“子明公,在座诸多常山官吏士庶,皆是慕公高名而来,子明公可要与诸君说上几句?”
张臶微微点头道:“既如此,老朽就简单说上几句。”
“老夫虚长几岁,经历顺、冲、质、桓、灵诸帝,见过外戚干政,见过宦官当道,见过州郡交争,天下之势几经改易,可见世道无常瞬息万变。”
“只不过,无论世道如何变化,有些东西却并不会变,那便是先贤传授下来的道理学问。”
“曾有人辟除我仕官,曾有人表举我任事,我尽皆一一婉拒,一者老朽之身早不堪任事,二者这圣贤之学,总需一二有心人代为传承传播。”
“老朽素无所长,惟愿寄身经籍,做那默默有心人。”
说到这里,颜良带头拊掌称赞道:“张师志向高洁,堪为我辈楷模。”
堂中无论是张臶的门人弟子,还是官吏士庶,尽皆耸然动容,高声喝彩。
待众人的喝彩声稍稍停歇,颜良说道:“我华夏文明千百年来,一直有这样一群人,不乐仕途,不畏强暴,始终探询天地间的至理,老聃如此,孔丘如此,墨翟如此,孟轲如此,荀卿如此,逮至今时,又有康成公、子明公等贤达后继。正是有这些贤达传下的道理学问,这纷乱的天下才始终会拨乱反正,重归太平。”
“有感于此,我辈有识之士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今日埋头苦学,他日当有所大用,为这天地生民,再造一个太平盛世。”
颜良这段话一出,很多人当场便叫好称赞,连张臶都点了点头,颇以为然。
张臶道:“府君之言,深得吾心,吾以为,此数言,可镌刻于六山学院影壁之上,以之激励鞭策学子。”
颜良谦逊道:“在下随口数言,怎好意思丹书于壁。”
张臶道:“不然,此数言非府君这般有大格局,大气势者所不能言。观府君在常山的种种施为,想来也是在践行印证这几句话吧?”
有了张臶与颜良开场发言带动,今日这场饮宴的风气便显得十分积极,众人言谈之间,不是称赞张臶的志向,便是探究颜良说的那几句话。
其中如常林、崔琰等久慕盛名却一直无缘得见之人,更是籍此机会好好亲近亲近。
在这场接风宴中,算是正式确认了张臶将主持六山学院之事,而崔琰、常林、杨俊、刘劭、张揖等饱学之士也都会倾力协助。
而常山士族见张臶一来就带来了百余门生,声势浩大,不免对六山学院能够办好更增信心,纷纷琢磨着回家后挑哪些子弟前去学院报名就读。
因着颜良对此事的重视,加上常山官吏士庶们对张臶门生弟子们的殷勤款待,让这些人觉得跋山涉水跟随张师来到常山倒也不坏,甚至对今后的六山学院生涯隐含期待。
文事稍定,武事亦不可或忘。
六山学院之事稍定,而在酒宴之后的第二天,颜良又出席了教导营第一期学员的结业典礼。
教导营第一期学员从建安五年十一月入学,到眼下建安六年二月,正好满三个月。
由于如今大战临头,不可能开展长期培训,三个月的短期培训恰到好处,让这些学员们回到基层部伍后,可以在今后的战事中检验所学,从实战中成长。
教导营的营房也设在元氏城北的军营区域内,不过此地与别他营房稍有不同,内中更凸显了一些学习气息。
比如营区四周的营墙,以及营房的墙壁上,都用红漆写就了一句句格言。
“凡制国治军,必教之经礼,励之以义,使有耻也。夫人有耻,在大足以战,在小足以守。”
“勇怯在谋,强弱在势。谋能势成,则怯者勇;谋夺势失,则勇者怯。”
“师出之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兵无常勇,亦无常怯,有气则实,无气则虚,虚则怯。”
“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潭;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未有不信其心,而能得其力者;未有不得其力,而能致其死战者也。”
“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夫战,勇气也。”
“善战者,见利不失,遇时不疑,失利后时,反受其殃。”
“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这些格言分别出自《吴子》、《孙子》、《司马法》、《尉缭子》、《六韬》、《墨子》等书,基本都节选自教导营学员所必须熟习的经典论著中。
不得不说,我华夏各代兵家名将,已经把战争经验总结得十分透彻,无论从大局还是从细节,都各有阐述,精妙非常。
虽说参加第一批教导营的基层军官们大都文化程度有限,读起兵书来常常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不过,颜良在教导营的课程中十分讲究切合实际,往往用一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