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阳城内,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
初春乍暖,严冬已逝,江南各地尽是春意盎然,济阳县一带却还冬寒未退,山上的积雪依然清晰可见,迟迟没有化尽。
城内朝雾薄笼,瓦当晶莹,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张。此时,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但过不了半个时辰,大街小巷都将车马如流,人头攒动。
自从刘钦来到济阳县之后,不到一年的功夫就把济阳县治理得一派繁荣。刘县令为官廉洁,为政以德,德才兼备而造福一方,深受百姓拥戴。
主街道上,一辆马车正飞奔而来。马车前方百步开外,一位身形彪悍、面容粗犷的大汉正挥舞着粗如木桩的胳膊驱赶着路上的行人,一路猛喝道:“诸位,请让一让……让一让……对不住啊……让一让……”。
其时,城中已有各式各样的小商贩在沿街叫卖,街道上行人不断,大汉的粗鲁行为立刻引起了一片叫骂声。那大汉也不生气,索性解下背上的披风抓在手中,在空中抡成一个圈,继续大喊着驱赶行人。
待得众人瞧清来人容貌,登时将骂出一半的话咽回了肚里。但见此大汉身材高大,长相威猛,浓眉阔脸,络腮胡子,双目如炬,肤色黑红,恰似一头发威的蛮牛。他身后背一把两刃开山斧,怕是有百余斤重,锋刃白光森森让人不寒而栗,那结实而富有弹力的肌肉被紧身的袍子勾勒得便如山林起伏一般。
大家无不倒抽一口凉气,生怕此等粗人发起怒来,给自己一家伙可就坏了。
情形愈发混乱,但马车奔行之速丝毫不减。赶车的后生冲着大汉叫道:“季叔,小心呐……不可伤了路人,若有差池,主人怪罪下来可不得了。”
大汉回头道:“小子诶,放心吧,俺脚底下的功夫并不比背上的斧头差。”说话间,他身形此起彼落,已经把来不及避让的几名行人像提小鸡一样扔往路边。
被提起的行人惊魂未定之时,但觉身子一轻,人已到了半空,等落到路旁之时,却安然无恙,刚才的惊险遭遇恍如做梦一般,猛然回过神来,破口大骂道:“这是哪个天杀的啊,吓死俺了。”此时,大汉那粗犷的笑声早已去了老远。
赶车的后生失声喝彩,大叫道:“季叔,好俊的功夫啊,你咋从不教我!”大汉闷哼一声也不搭话,只顾继续往前疾奔。
忽然间,一辆运货的马车从右边小巷里转出,刚探出一个马头,眼看就要挡在路中。赶车的后生吓出一身冷汗,急忙拉紧缰绳放缓车速。
眼下的情形已十分危急,如果两车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前面那大汉却临危不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中披风撒网般扔出,刚好蒙住马头,他跟着腾身而起落于马车一侧,右手按住车身,左手按住马颈,随着一声暴喝硬是连车带马给推回巷子里去了。大汉见运货的车夫被吓得愣在那里,当下咧嘴一笑,径自去了。
这一下虽然有惊无险,但疾奔的马车突然减速,车中的人自然吓得不轻。
车侧的布帘蓦地掀开,路出一张惊慌的面孔,却是一名中年妇人,她连连嚷道:“哎呀……这是咋了呀,可吓死人了,我说赶车的,你能不能慢点?俺老婆子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么折腾。我是看在刘县令的面子上,才这么大老远的赶来,早知道二位是这么个接人法,说啥也不来了!”
后生忙回头赔笑道:“王妈消消气,都是俺不好。你要是不来,我可没法交差啊,谁让你是咱济阳县最好的稳婆哩。俺家夫人向来体弱,前些日子又受了风寒,今早天未亮突觉腹痛难忍,这可急坏了大伙,咱得尽快赶回去,越快越好,迟则恐生变故。”
妇人听得后生夸奖,心中一喜,面容稍缓道:“那也得把车驾稳了,可别再像刚才那样,老婆子可不想把命搭在这里。”后生忙道:“那是……那是……”
路边有人认得妇人,忙打招呼道:“王妈,这是要去哪呀,这么火急火燎的?”妇人诉苦道:“去刘县令的官舍,听说樊夫人快要生了,哎哟……这大老远的一路颠簸,差点把我这一身老骨头都摇散喽……。”
路旁众人登时议论开来。
“我说嘛,前面那疯子不就是刘县令的管家吗?这么折腾邻里乡亲,回去准被刘县令骂个狗血淋头。”
“可不是么,刘县令平日里待人,那可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哪容下人如此扰民?”
“刘公是真好人呐,老夫活了这把年纪,从未见过像刘公这般有才德的县令,希望上天保佑,樊夫人平安。”
“就是啊,不光是刘县令,樊夫人也是难得的好人,她平日里乐善好施,对咱济阳的邻里乡亲都是照顾得很……”
马车终于驶到了济阳县官寺大院的一道侧门外,刘县令的官舍亦在大院之内。大汉夺门而入,扯着嗓子喊道:“王妈接来了……王妈接来了,夫人一切安好?”。
后生朝车厢内的王妈打了声招呼,扶她下得车来,客客气气地请进院内。廊道处,早有一名乖巧的婢女迎了过来,把王妈引往樊夫人的卧室。
此时,刘县令还在官寺处理公事。听得大汉的叫声,厢房里奔出一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身后跟着四个孩子。这妇人也是刘县令家的仆人,出嫁前小名唤作“雨荷”,正是大汉的妻子,孩子们都叫她荷婶。大汉姓季名达,是刘县令的管家。
季达的祖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