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关中已经全境以重兵森严警戒了起来,但为了欢迎辛思忠的援兵抵达,此时城内还是散发着一股轻松的欢悦气氛。
街道上不时有百姓成群结队地来观看自河西来援的大顺兵,辛思忠麾下的旗鼓都尉丁国栋见到百姓们焚香欢迎援兵入城的模样,骑在马上击掌笑道:
“从前我们这些边军到内地援剿……嗨!我是说从前我们这些边兵到外省打仗的时候,百姓们总把我们这些客军当成土匪……我是说他们总不欢迎我们!就——使帅,我就是这个意思,您明白的吧,外省的百姓最怕我们客军过境,所以我们出省时不要说是入省城,就算是到一县、一镇、一村,人家都要严防死守,把城门紧闭起来,真是把我们当成仇寇似的对待。”
丁国栋原是明朝驻防甘州的边军军官出身,他性格耿直,说话很对辛思忠的胃口,投诚大顺军以后,帮助辛思忠平定了一些河西一带的土司叛乱,算得上是一个具备一定才具的将领。
另一位同样是甘州边军出身的降将米剌印,他是甘肃巡抚张文衡标下副将。
获鹿战败、李自成驾崩的消息传到西北以后,原本被大顺军处死的明朝巡抚林日瑞的侄子林维造,趁机勾结当地土司和官绅武装,妄图在甘州发动叛变,就是米剌印当机立断带家丁守住了甘州城门,迎西宁节度使辛思忠的兵马入城,才平定了这次险些动摇大顺在甘肃统治的重大危机。
此事以后,米剌印被任为果毅将军,是明朝边军将领里主动投诚大顺、为大顺军立下战功的一个模范性人物。
米剌印和此时跟随郭君镇带领湖广援兵到达开封的原左镇降将马进忠是故交旧识,他没有被林维造蛊惑参与叛乱,也是因为米剌印收到了马进忠的几封书信,知道了大顺军在湖广一带大行新法经略,依旧保持有十分雄厚的人力、物力基础。
他相信老朋友马进忠的话,看来获鹿之败只是一个小挫折,大顺天命依旧!
“不要说是去外省做客军,即便是在甘肃和西宁,不少边军的纪律也实在谈不上多好呀!”米剌印听完丁国栋的话,有感而发,“制帅严格约束部伍军纪,咱们一路上从甘州走到西安,沿途都有粮饷供应,不乏吃食,将士们也因此不骚扰百姓。这样两者结合,自然百姓也就不会排斥官兵了。”
圆鼓鼓的一个罗汝才闻言,一张脸上笑得皱纹挤成一团,好似一颗雕满纹路的花球,他哈哈大笑说:
“我跟随先帝平定陕西以后,就派人到各地踏勘田地、整理黄册。这明朝以前旧有的土地田册文书,早就是乱得不成样子了。而且我自己也实在识不得几个大字,真要按序整理田册文书,不消说是费时费力,而且恐怕被下面的官吏舞文弄墨欺瞒一番,我也瞧不出端倪来。
所以我就干脆听了吉珪的意思,对于那些无主荒地,都允许老百姓们自来领取耕种——自然,领了无主荒地以后总要给大顺多交点粮吧!这可不算是违了先帝免赋三年的宗旨呀。
其余军屯之法,我也都照旧是按照先帝在河南的做法,一体推行。前一段时间为了筹措军屯所需的耕牛种子,颇是废了我一般手脚,好在陈节度从襄阳调来一批粮秣物资,给咱们渡过了难关。
所以你们瞧瞧,现在陕西全省之内,就算是过去让我们活不下去的陕北一带,又哪里不是一幅幅百废俱兴的模样呢?
有这样的好气象,我怎么能短了你们援兵的吃食!”
辛思忠对吉珪此人尚有一些印象,知道过去闯曹刚刚合营的时候,此人是一个显得皮里阳秋的阴狠毒辣的谋士。却不知道吉珪对于民政经略,居然也有几番手腕,当然从罗汝才的话里来看,陕西的田稼生产,能够恢复得这样快,也是得力于荆襄节度使陈荩的大力支持。
毕竟是湖广熟,天下足。现在湖广粮食的几个主要产地,早就被李来亨稳定巩固地控制在手中,而且又通过营庄制确保了绝大部分的剩余粮食能够被大顺直接掌握。
拥有这样强而有力的后援,罗汝才在陕西大刀阔斧的刷新政治和恢复生产,也就并不困难了。
反倒是罗汝才表面看起来虚浮无力,一派沉迷酒色的样子,辛思忠也没想到在民生经营的方面,南阳公是一点都没有松懈。
罗汝才毕竟也是经历过陕北连年饥荒的人,何况他走南闯北,还曾经诈降于明朝。不管是对于一般的饥民百姓,还是对于那些颇有资产的地方士绅,抑或是中下层的文官胥吏,罗汝才对这些等人的行事作风、心理想法,全部都有着入木三分的毒辣认识。
加之他身为大顺内部,名义上地位第三高的人——仅此于天子李自成和“秦王”张献忠——在张献忠决心拥立明朝桂王朱由榔称帝以后,更是大顺朝名义上的第二人。
以此权位推行革新之策,当然是像烈阳融雪一般,对于一切阻碍和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米剌印是土司官出身,过去也经常和明朝官吏觥筹交错,敬服道:
“南阳公种种经略之法,皆鞭辟入里,合于时势。其实过去在前朝的时候,又岂非没有仁人志士想要刷新政治、一改西北颓靡饥荒之状?实在因为到处上下勾结,人人因循守旧,地方上士绅、豪强、胥吏的关系又是盘根错节,谁有能力能够一洗死局?
幸而大行皇帝席卷西北,南阳公坐镇长安,一把利剑开辟混沌,霎时间便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