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鹿毗邻太行山,比较一览无余的河北平土,多了一些低矮的丘陵,地面起起伏伏。只是和不远处的井陉道相比,地势就算得上是非常平坦了。
李自成亲自率领约十万大顺精兵出井陉道以后,在土门关只稍稍进行了几个时辰的休整,便迅速卷甲出关,向真定方向东进,准备进行解围作战。
十万兵马,军势是何等威壮?
出土门关以后,山谷渐渐开阔,大道袒露于将士们的双眼之前,苍天白云,大地青绿,所谓的豁然开朗之感,大体如此。
道路之上,自西向东,绵延数里,顺军旗帜飘卷如重云,远望似海,近观如林。李自成的御盖之下,则荟萃着大顺朝开国的文武精华人物。除了陕北元从以外,还有以牛金星为首的举人党文臣、宋企郊巩焴为首的进士党文臣,朱紫聚集,人物鼎盛,已达到了闯军起兵以来的一个巅峰时刻。
除了大顺嫡系以外,那些在李自成北伐占领秦晋大片土地以后,新近归降的明朝将领们,也各个穿着华丽的盔甲,环伺在御盖周围。
除了和田见秀一起被留在太原的姜瓖以外,左光先、白广恩、马科、牛成虎等人,悉在其内。
这些秦军降将里,不乏有很多人是孙传庭的旧部。对于他们来说,自己和清军之前既有公仇,也有私怨。洪承畴和吴三桂策划的怀来之变,毫无疑问是清军和关宁军用卑鄙的阴谋手段吞并了秦军。
既然关宁军的底线可以败坏到如此地步,不惜和人面兽心的鞑虏结盟,出卖了秦军,杀死了备受秦军将士尊崇的孙传庭。
那么秦军将领们,当然也就可以毫无压力地站在大顺军的一方——既是驱逐鞑虏,恢复幽燕,也是要为孙传庭雪怀来之恨。
白广恩和牛成虎都是秦中群盗出身,后来受到明朝朝廷的招抚而成为官军,这其中由其以白广恩的经历最有代表性。他不仅是崇祯早年间颇有名气的秦寇之一,而且和李自成认识很早,又是被洪承畴亲自招安,长期跟随曹文诏作战,在如今的顺军、清军、明军三个势力里,都有着一定人脉关系。
与他们出身相似的张天琳已经在大同之变里被叛将刘迁杀害,这件事情也敲响了秦军诸将的警惕心,警示了他们自己再回不到明朝的旧船上面去了。
而左光先和马科这些正途出身的明军武将,想得就更简单一些了。他们都是西北边军的将门世家出身,庞大的宗族家眷都在陕西,人可以走,祖宗桑梓却不能走。所以只要大顺控制着陕西,左光先和马科就一定会效忠这个“新朝”。
此时大军卷甲而行,烟尘滚动,李自成轻轻挥手,高举起马鞭,指着真定城的方向大笑道:“快要到真定了吗?卿等加速行军,先赶到真定破围入城者,赏功通侯!”
先锋军主帅张鼐当即便驭马飞驰,回应说:“臣等在土门关已破了狗鞑子一股兵马,不过如此!万岁许臣一次,让臣领御营宿卫精骑前出,先行至真定城下袭扰狗鞑子的围城大营吧!”
李自成的御盖之下,牛金星、李友、吴汝义等诸将全部为张鼐的英勇而欢笑起来,气氛雀跃,显露出大顺军全体上下文臣武将们,志在必得、得在必胜的战争信心。
只有在雁门之战中跟着田见秀、姜瓖吃过亏的任继荣,稍有犹疑道:“陛下,满洲兵颇为强劲。关宁军也是明军中少有的一支精锐,依臣看来,即使是关宁军都比大顺军从前征讨过的秦军精锐还要厉害一等。何况满洲兵屡屡打败关宁军,又比关宁军还要厉害一筹。这一回鞑子也是空国出击、倾巢而动,咱们大顺军实在不能轻敌啊。”
一贯持重的李过也保持着一张严肃的面孔,说:“我大顺朝国家草创,立脚未稳,这一仗只能胜,不可败,如果战败,或许人心浮动,就将很难在北直隶这里立稳脚跟了。万岁,臣知道人只有一条命,死者不能复生,臣一人是不怕死的,可是这里尚有大顺军精华甲士十万人,万一敌人防备森严……我只怕将士白白枉死。”
牛金星则呵呵笑道:“荆侯多虑了。今日一战,的确将是一次决定两军胜负,乃至于天下归属的大战。清军能够令明朝为之困顿几十年,肯定也是一支强悍的劲旅。可正是如此,我们才绝对不能错失此次良机。
我没有亲眼见过满洲兵,但想来他们也只不过是血肉之躯。人人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既不是三头六臂,也不是铜头铁额。现在满洲兵顿兵真定城下,屡屡不能攻克,士气已经挫伤,体力也没有得到充分休息。
正是因为圣驾御驾亲征,才会得到这样的天赐良机。只待我大顺军扫平东虏,北上收取燕云,而后再次第削平川蜀、江南,其实也不过是传檄之力而已。”
李过的意见持重,牛金星的分析也很有道理,李自成最后又把目光投向了宋献策——宋献策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不管李自成对于手下的十万精兵有着多么强大的自信力,这毕竟将是一场卷入数十万人参与的明末最大规模会战,永昌天子在最后时刻,还是希望能够依靠天命坚定自己的想法。
宋献策心中始终漂浮着一层不安的阴影,他只好咬牙说:
“万岁,北直隶一带一到夏天,必吹东南风。风卷残云或者是胜敌之状,可也可能变得转胜为败的一种契机……还请圣驾务必小心风向,我军布阵时应该避免面朝东南方向。”
李自成点点头,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