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看着远处乱作一团的大军,双眼渐渐丧失了焦点,他心中恍然失神,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比之朱仙镇更为惨淡!
左良玉将手按在剑柄上,想下定决一死战的信心。可是日来养尊处优的生活,朝廷督抚的忌惮,都让平贼将军无法下定一个殊死一斗的决心。
他犹豫再三,眼见吴学礼和李国英的部队,也渐渐要崩溃下来,终于用颤抖的声音发令:
“走……走!我们走!”
董源心中微微窃喜,他不在乎吴学礼、左梦庚、李国英几人的生死,只怕自己大志未酬就死在随州。所以一等左良玉下令,便立即行动了起来,只是他还要装模作样一番问道:
“我们要撤去围城大营吗?那里还有监视随州的金声桓和马进忠。”
金声桓手上还有水师,的确,如果能够乘船撤退,可能会更加方便一些。可现在左良玉已经大大误判了闯军的实力,他左思右想,感到闯军伏兵能够这样快击溃左梦庚,那说明李来亨一定已经和革左五营会师,所以鹰子山下不是几千闯军,而是近三万闯军啊!
平贼大将军心中震颤,他再也顾不上金声桓和马进忠了,甚至想到将他们甩在随州城下。那闯军一定会以解围为优先,闯军一定会先去攻破围城大营——对不住了,但实在还是自己的性命要紧!
左良玉向周围环视一圈,估计手头还有五六千兵力,其中不乏精锐的家丁。他想以左系部队一贯的溃亡速度,李来亨即使战胜,也很难歼灭其大部,自己逃回襄阳以后,加以收容,一定还可以恢复个一二万兵力。
兵力减少也好,正少缺粮,减少几张吃饭的嘴巴也好!
“虎臣是良将,他一看战场形势不利,一定能够自己决断,撤回襄阳。不用派人去通知围城大营了,我们直接回襄阳!”
董源早看透了左良玉的心思,所以他才刻意问到围城大营。好,马进忠和金声桓完蛋了,今后自己在左镇的地位也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啦。
左良玉看了看左梦庚所部溃亡的地方,摇头叹息道:
“古来称郭巨埋儿奉母为至孝,梦庚,并不是父亲不救你,只是君父在上、国恩厚重,我不能为一己之私而丧六军!”
他将马鞭一扬,就此头也不回地带中军拔营而走。正在鹰子山阵前挤成一团的吴学礼、左梦庚、李国英三部官兵,突然看到后方中军大旗飘动,大将军左良玉率部逃走,全是心惊胆裂,不明所以。
左梦庚已经被闯军快铳击伤落马,看不到他父帅抛下他独自跑路的样子。吴学礼倒是看得清楚,不过本来他自己也只是一个跑路之辈,除了心中愤恨自己逃跑太慢以外,毫无他法。
只有李国英一心效忠左良玉,他看到中军大旗向西飘动时,心都凉了一半。以李国英对左良玉的了解,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国英是知兵之人,他看到左良玉向西逃走,立刻意识到大将军这是连尚在随州城下的马进忠、金声桓都顾不上了!
他真想冲到左良玉的面前,告诉他闯军至多不过一万人,只要左军镇之以静,此战必胜。可是吴学礼的溃兵已经把李国英困住,他的部队被乱兵冲击得一塌糊涂。
再说,左良玉跑的是这么快,他想追也追不上。
事已至此,尚能何为?
李国英看着眼前的这一片烂摊子,几乎绝望。但他毕竟是意志极坚强的人物,否则后来做汉奸时,也无法在大西军猛烈攻势之下,收拾四川的残局。
虽然兵溃已成定局,可李国英还是希望为左良玉多保存几分元气,竭力收拢着阵中溃逃的家丁和精兵。
在他的努力下,很快就聚集起了至少上千人的精兵部队。只要能结成一阵,且战且退,左军还不至于到全军覆没的地步。
可就在此时,等候已久的亲军标终于出击。谷可成一见左镇中军大旗飘动,便令张皮绠带着亲军标,自丘陵之后迂回截击。
亲军标休整已久,士马精悍,左良玉的中军则因突然的逃亡,军心士气大为涣散,处在一个致命的低谷中。
逃亡中的部队,本来就易崩溃。何况亲军标充分利用了凹凸不平的地形,隐藏了自身的踪迹,在左良玉看来,这支闯军部队就像从天而降一样,突然杀了出来截道。连左良玉都这样吃惊,其他一般官兵就更毋讨论了。
李国英见状情知不妙,若让亲军标继续追击下去,左镇中军势必在撤退的过程中全军覆没,甚至连左良玉本人也有可能被擒杀。他心中焦急,立即带着刚刚聚拢起来的一千精兵赶去增援。
可是刚巧不巧的,副总兵吴学礼也带着几十名家丁从乱军中挤了出来。他看到李国英已经重整好了上千部队,大喜过望道:
“太好了,有千人之众,我们肯定能全须全尾地逃出去!”
李国英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他忙道:“大将军受到闯军衔尾追击,我们必须立即赶去增援。走,现在都跟我走,同闯逆再拼一场!”
吴学礼大惊失色,现在军心士气都崩溃成这样了,还要去拼?何况这一切的根源,不都是因为左良玉最先跑路吗?
吴学礼倒不觉得战败原因是自己擅自转进的缘故,他深恨左良玉比自己跑得快,此时怎么可能愿意搭上性命去救左良玉?
“好、好,我们现在就去救大将军……”吴学礼作势点头,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李国英聚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