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威抚着美髯笑道:“让长公主笑话,犬子过分聪慧,目中无人,所以让儒生教训教训他。我并不学习武艺,但剑术也好,儒术也好,都自称为‘道’,‘道’者‘大同’,所以斗胆指点了儒生一、二。其实,儒生只使3招毕竟有所局限,如果你指点犬子,我指点儒生,儒生还是要败的。犬子之败,其实是败在不知‘剑道’,只知‘剑术’这一点上。”
玉儿道:“无畏先生乃饱学之士,飘飘然又似世外之人。”
苏威微微笑了笑道:“公主过誉,我乃村野匹夫罢了。”
玉儿换过话题道:“小时候无畏叔叔领我和一群大小孩子去太乙山中问道,数日未归。这件事震动长安,小侄记忆犹新。”
“小儒痴长几岁。此等离经叛道之事,皆小儒的主张;害你们被爹娘责罚,皆小儒之过。见谅,见谅。”苏威抱拳道。
玉儿行礼道:“前年叔叔还干了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冒死进谏,减免了天下三成赋税,小侄敬佩得五体投地。”
苏威谦虚道:“此事更不必提起!长公主最近立下大功,声名赫赫,无畏也是钦服的。”以手拈须,微微而笑:“今日在终南山中遇到故人,芈正,整治一桌上好的酒菜,待我等饮酒畅谈。”又叫过程铁牛和小童:“此乃程儒生,小名铁牛,原名咬金,学名儒生,乃玄天晓尊主娘娘的弟子,亦跟着小儒学习经史;此乃犬子,名夔,也是尊主娘娘俗家的弟子,天性顽劣,超过我无畏十分,因有几分才名,又乐好善施,终南山中百姓都叫他‘小神仙’,却是浪得虚名。我虽是儒士,却也不拘小节,只要不做恶事,留骂名,我也便听任他张狂!”
“原来都是同道中人。”玉儿回头对苏夔、程铁牛道:“两位后生武艺精湛,才学超人,将来必为国家栋梁。”
程铁牛朝玉儿躬了躬身道:“说我三哥武艺精湛、才华过人可以,说我却不行。”
苏威嘉许道:“你虽然写不出锦绣文章,却有大仁大义之心,得剑、儒两道之真谛,将来必能替天下苍生主持公道,匡扶正义。此等功德,却不是泛泛之辈能够成就的。”
苏夔抢白道:“爹爹,你为天下苍生主持公道却又如何?还不是落得在这终南山中隐居?”
原来苏威乃西魏名臣苏绰的儿子, 10年前,北周武帝宇文邕主政,久闻苏威之名,不仅不追究苏威身为权臣宇文护女婿的同谋之罪,反而多次下诏,令他出仕为官。苏威无可奈何,与武帝相约:要他出仕为官,须减免天下赋税三成,并永不加赋。武帝求贤若渴,当即答应了苏威的要求,封他为“稍伯大夫”。
苏威为官后,殚精竭智,将北周治理得井井有条,政通人和,渐渐富强起来。赖此,改变了与北齐的力量对比,从相对弱势转变为实力相当。后来,武帝乘北齐内乱,国力削弱,一举歼灭了北齐。
武帝亲率10万大军自北齐返都,文武百官迎出百里之外,都准备了一套阿谀之词,苏威却穿草鞋麻衣,见武帝不跪而奏曰:“天下三分已得其二,当行仁政,大减赋税,泽被天下,立尧舜之德;否则,不过暴秦之功,始皇之智也。”
武帝并非不愿意削减赋税,只是国家当兴亡之际,开支巨大;各军镇自拥重兵,须厚加赏赐,才得各部效力,所以此事一直延宕下来,心中也甚是惭愧。此时,苏威当路喝问,众目睽睽之下,武帝心中千古一帝的自得顷刻间被一瓢冷水浇灭,甚是恼怒。
内吏郑译察言观色良久,跳了出来,指着苏威“叱”道:“竖子敢对天子不敬,罪当死!”指使内侍7、8人将苏威围住,按倒在地,用大木棒杖击。
苏威被打得皮开肉绽,却绝不求饶。
郑译一直忌恨苏威“天下第一才子”的声名,欲趁此机会将苏威杖毙。
幸亏武帝从震怒中醒悟过来,喝令住手,招御医给苏威治伤,不仅没有贬官,反而加官进爵,封千户侯,并明令他不许辞官。
武帝正当壮年,忽然暴病,病故前招苏威至榻前,从床边摸出拟好了的诏书交到苏威手里,叮咛道:“减天下赋税三分,并永不加赋,朕已经写在纸上了。请君颁行天下,有不遵守的,杖之;我死后,君不可归隐山林,须辅助我的儿子。赐君10道免死金牌,可以保住君的性命与天下苍生的福祉。可惜,天不假时,否则,我一定统一南北,完成先父未竟的事业,君所说的仁政,到时候就可以泽被江南的百姓了!”
周宣帝宇文赟继位,更加重用郑译,几次要废除“永不加赋”的政策,每次都是苏威以命相抗,才没有施行。每抗旨一次,郑译便亲自上苏家搜走一面免死金牌,10次后便可以置苏威于死地。不得已,苏威挂印而去,归隐山林。郑译多次派人前来捉拿苏威,但天下百姓视苏威为圣人,人人帮助他躲避搜捕,许多官吏将校也同情他,网开一面。苏威在终南山中治学论道,逍遥自在。
“苏爷对我们百姓好,我们百姓感激涕零,永不能忘。先生隐居终南山,那是我们终南山百姓的福分。”牛二朝苏威打躬作揖。
“小儒有何德何能,受天下百姓这般爱护。仁政能行,主要还是因为武帝是一位仁爱君主,我不过因势利导而已。”苏威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