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好生奇怪,难道人生真有今世前世?如果真有,倒是一件趣事。只是这位前世的姊姊委实与萧美娘长得太像,也许就是萧美娘装神弄鬼的来了。心里如此想,却闭口不言,生怕这只是个梦,一开口这漫山遍野的桃花就消失,这缥缈灵秀的仙子就不见。
她一手摸着冰清的石凳,一手端起一杯酒嗅了嗅,竟然也是玉液琼浆,知道不能多喝,浅浅地抿了一口便放下杯盏。
桃花仙子也浅尝辄止地饮了一口,将杯盏端在手里道:“记得明日是你生日,故开了这些桃花给你庆贺。你我以后还能见面,倒是不稀罕的。”
玉儿听了此言,数了好一会儿手指,方抬起头道:“明日果然是我生日,难得姊姊竟然记得,连我自己也不记得了的。”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委实太多,几次命悬一线,倒把生日给忘了。明日之后,自己就16岁了,老大不小的,以后会发生甚么,却没有一点头绪。怔怔地捻着手中的酒杯,不自觉就将剩下的酒全都喝了。
桃花仙子一直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忽然想起了甚么,从身边拾起一卷画来递给玉儿道:“姊姊好生瞧瞧,这两日便用得着的,必要姊姊立下一功,以为进身之阶。”
玉儿打开画卷瞧了,没有一根线条是直的,细密繁复,几乎就是一团乱麻,打了一个哈欠道:“姊姊你要我瞧这个作甚?我又不是匠作大臣,专一要画图纸建一座洞府。”忽然有所悟,难道手中的图册画的便是某座洞府的机巧细节,倒是有些趣味。
玉儿待要再看,桃花仙子轻轻地夺了图册在手道:“妹妹已经瞧得够明白了,再瞧反而又糊涂了。明儿这里的主人还会送你些物事,不论好歹,妹妹尽管收下来,以后大有大用处的。”望了望天空,月色已经暗哑,树荫变得又长又细,影影绰绰的,不似先前空朗,叹了一口气道:“终究还是逃不过的。妹妹的情是水底花、镜中月,过于执着的话难免伤魂。姊姊本要送你几句揭语,也恐你日夜琢磨,反而劳神,不如不送的好。”
桃林里便走出先前那位侍女,不知从哪里走出另一位侍女,两个侍女一个搀着玉儿的左臂,一个搀着玉儿的右臂,突然推了她一把,便腾云驾雾起来,眼前不见了桃林,只耳中听到桃花仙子翩然远去的声音:
一样的世间尤物,一样的人去楼空;
一样的卿卿我我,一样的黯然销魂。
说甚么海枯石烂,道甚么永不离分;
竟如桃花林里听琴音,花开花落泪无痕。
玉儿挣扎了一番,脚旁的灵狐卧在了她的胸前。她抚摸着它柔软的肚皮对自己道:“荷风院中那几株桃花向来开得早谢得迟,难道就是因为桃花仙子的缘故?”
终觉得只是个梦,不久又沉沉地睡去。
天色微明的时候,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对语,似乎就在隔壁,又似乎是在桃林,忽远忽近,缥缈不定。
隐约一个女子烦恼道:“我已答应你不跟你家作对,还来纠缠我作甚?”
隐约一个年轻男子死乞白赖道:“我家的事都是我娘与我哥的主意,连我爹都做不了主。这天下是那么好坐得吗?稍有不慎,不但坐不了天下,连小命都得送掉。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你我逃出这里,找一个地方隐居起来,我一定对你好,永不负你。你认真想想,哪一个主意。”
依旧是个女子哀怨道:“我已经犯下滔天大罪,跟你逃跑便是罪上加罪,永世不得翻身。我失身于你,是我道行太浅,根基不深,并不怨你。你若就此以为我会对你生情,却大错特错。”
依旧是个男子伤心绝望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竟如此绝情吗?”
女子如玄冰幽谷道:“这副躯壳是我的,但不代表我。你一定要这副躯壳,你这便拿去!我绝不吝啬。”
接着听到“嚯”地拔剑铿锵之声与男子“啊呀”胆怯尖叫之声。
玉儿只当是梦,翻了个身,却依然听到男、女推攘的声音。
她咳嗽了一声,声音都消失。
待要进入梦乡,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回依旧是女的声音,十分恼怒决断地喝道:“还不快走,还不快走!非要我血溅桃林方甘心吗?”
男子哭喊道:“不!不!姊姊,姊姊,不要吓我!我要你的躯壳,更要你的魂灵!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并不贪心,我爹也不贪心,我娘和我哥才贪心。”
女子悲伤到极点道:“我知道你不贪心,你跟别的公子王孙不一样。这便是魔障!我竟然着了道,我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一点。魔障,这便是魔障……”
男子纠缠道:“魔障也好,孽障也好;死也好,活也好,我都相陪着你。我们一起云游四海,一起去玩儿。我会玩很多很多游戏,我们一定会很开心。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去干的,除了开心!开心才是生活,开心才有意义!”
女子忽然柔情道:“不是有人陪你开心吗?你们家给你定了那么好的媳妇,你还不满足?那可是天下顶尖的女子……”
男子解释道:“姊姊,我跟你解释过多次,那女子其实是给我哥哥挑选的,他那么好胜的人,想把天下的好事都占尽。后来家里来了一个终南山的臭道士——不,你不是臭道士,他才是臭道士,天下道士大多是香的,唯独他才是臭的。臭道士算了我们一大家人的生辰八字,算出那女子与我兄长命里相冲相克……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