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好了。”杨广喊道,扳动机关,鸟儿拍动翅膀飞了起来。
起先,鸟儿飞得甚是平稳,倒也不觉得心慌。
“注意了!”杨广又喊。
鸟儿双翅拍得越来越快,如鲲鹏般在空中自由翱翔。
杨广不时拨动机关,鸟儿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变化出百种飞翔的姿势。
苏夔向来胆大,身子也不禁颤抖起来。飞了两圈,没有那么怕了,便觉得心跳加速,血液沸腾,兴奋莫名。
“驾,驾,驾。往左边飞!往右边飞!”苏夔大喊大叫。
地下之人引颈望着,两眼瞪圆,眨也不眨。
杨广卖弄,将鸟头拉起,箭一般射向高处,那缕渺若烟尘的阳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明亮,最后鸟和人都被裹在阳光之中。
“就这么飞,一直飞到天上去!”苏夔大喊,双手紧紧攀住鸟背上的拉环。
“嗷嗷。”杨广叫喊。
“嗷嗷。”苏夔忍不住也叫喊。
依稀可以见到洞口的树木藤蔓,天空一片蔚蓝。
鸟儿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苏夔闭上了眼睛……
“注意了!”杨广大喊,突然压下鸟头。鸟儿来了一个鹞子翻身,猛地扎向地面。
苏夔大吃一惊,唤道:“我的亲娘呀!”顿觉天旋地转,瞬间失去知觉。待到醒来,飞鸟已经拉升起来,在空中盘旋。
“苏夔,我说了好好玩吧。”杨广兴奋得无以复加地道。
“好玩,好玩。”苏夔后怕地答道:“只是稍有不慎,小命便要搭在这儿了。”
“嘻嘻,这等快乐,便死了也值。”杨广大叫道。
杨广操纵机关,鸟儿又开始加速,径直朝洞的深处飞去。
四周一片黑暗,只听见“嘶嘶”的风响。
大概飞了小半个时辰,眼前陡然一亮,来到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冰雪世界。
冰笋、冰柱、冰锥、冰葡萄等千姿百态,在夜明珠光芒的辉映下发出幽兰或浅绿的光芒,变幻莫测,美不胜收。
“如此奇景,就是去昆仑山顶,恐怕也难得一见。”苏夔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是呀!所以我乐不思蜀,恨不能终生居住在此。”杨广快乐地道。
“就在此炼丹修道,那也是不差的。”苏夔赞同道。
正说话间,觉得鸟翅的扇动渐渐慢了下来。
苏夔打了一个寒颤道:“想必是被奇寒冻住了,因此慢了下来。”这才觉得寒冷,手、脚均已麻木,头发、眉毛上结了冰霜。
“这倒不是。”杨广道:“我往来飞了多次,从没有被冻住。应该是累了,没有气力了,须降下来,续些气力方好。”瞧准众冰之间的空地十分平整,缓缓地落了下去。
待巨鸟停稳了,杨广打开鸟背上的一块盖板,从中取出一件裘衣裹在身上,跳了下来。
“却没有裘衣了吗?”苏夔摸了个空,便也跳下来。
苏夔踱了几步,看到近旁有个地方微微凸出,原来是长一丈宽三尺的一张冰床,便走了上去。
细细瞧来,冰床细腻洁白,与旁边的冰块有所区别。苏夔伸手摸了摸,温润舒适,并不十分寒冷;又用短剑的剑柄敲了敲,声音清脆动听。原来是一块巨大的羊脂白玉,玉上并没有冰雪,便盘腿坐下。
却有一股奇寒从玉石的内部奔出,一瞬间,心跳慢了,思想停滞了,整个人成了一块玄冰。
苏夔心头一紧,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不自觉地调动气息,练起了剑道的纯正内功。不久,一丝温暖袅袅从丹田升起,片刻间,心跳恢复如初,思想便也重新流转起来。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觉得目力大增,看透了冰洞的旮旮旯旯;头脑也格外清醒,放大到整个空间,所有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洞悉冰洞的细微变化:
一些冰块在缓缓消融,一些冰块在渐渐增长;不远处泛出绿光的地方藏有一块巨大的翠玉,它与白玉一样充满活力,在呼吸、在吐纳;洞顶是一层一层花岗岩,固执、冷酷、坚强;再往外是泥土,中间有万千生物,地龙、竹鼠、昆虫,还有许多细微的肉眼见不到的物事,生机勃勃的一个世界。
他还看到时光在倒流,在一个节点停下来。
一对男女坐在白玉床上,就坐在他的前方。他们脸对着脸,脸颊通红,好似正被火烤。周围的冰块上冒着袅袅水汽。听到了水滴的声音。刚开始只有一个地方滴水,后来便此起彼伏,像夏季的蛙声,嘈杂成一片。白玉床上的男女在颤抖,已经成为两块烧红的砧铁。“轰”的一声,一块澡盆大小的冰块从头顶掉落,男女猛然瘫倒。
滴水声如潮水消退,又复只有一处滴水,经久不息,终于消失,紧接着,男女也消失了……
苏夔重又看到了停在冰岩上的巨鸟,木纹的颜色正在变化,一些地方开始结冰;肚子里藏着复杂的机械,像人的五脏六腑,它们看上去实诚,实际上在窃窃私语;杨广撅着屁股,嘴里呼出白气,鼓掏个不停,然后抽出一根金属的棍子,开始摇动它。丝弦在紧缩,轮子在转动,牙齿一般咬合的机关在忙碌……
“好了。”一个遥远的声音道。
脑海里的一切很快远去。苏夔吐了一口气,顿觉精力倍增,通体舒泰。“好了吗?”他问。
“十好百好。”杨广道:“可累死我了。”一边说,一边爬上鸟背。
苏夔跟着爬上去。
巨鸟再一次飞起来,径直朝外洞而去。刚飞没有多远,听到嘈杂的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