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情,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真的因为局势,还是为了橙心,她竟不愿意对楚皇敞开心扉,说真话。甚至为此惹恼了楚皇,说出了“朕也无法从心底真正地接纳你”这样的话。
前两日,楚皇为了自己不惜出言顶撞太后。今日,自己又不领李公公的好意,没给他和李太后一个台阶下。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算是和李太后分崩了罢。得罪了太后在先,失了圣心在后。往后的路不必说,自是道阻且长,崎岖且艰难。
宁砚泠自是吃惊不小。按着宫中规矩,在大婚后的一个月里,楚皇须得夜夜宿在新房,而新房设于中宫,也就意味着到二月初十前,楚皇都得夜宿未央宫。但是其实也没有那么严苛,只要这个月内大半的时候在皇后那里就可以了。
但是,每逢初一、十五,帝须宿于中宫。这是祖制,和“藩王不得擅自如京”一样,都是祖宗制度。然而为着李太后思念幼子,并楚皇大婚事宜。半年里,广林王就来京两次。因此,所谓祖制,竟也是可以随时机变的。
宁砚泠刚进了里面,就看到四下里都是汉白玉镶嵌的半壁,显得洁白无瑕。虽然是正月里,可是这宫里竟是如三伏天一般,似有热浪滚滚而来。宁砚泠才进来片刻,便感觉身上潮热不已。
她正扭动着身子不自在,只见几个身着薄纱的少使上来,跪着给她脱去了鞋袜。再往里头走,便走进了一个大屏风围起来的隔间,上来七八个少使,替她宽衣解带,只给她披上一层薄如蝉翼的纱衣。
宁砚泠从未试过这般架势,顿时闹了个大红脸。领头的长使笑道:“娘娘不必不好意思,这接下来还有更不好意思的事儿呢!”
大约是没料到宁砚泠会这么问,楚皇的脸上一下子没绷住,竟露出了一个略带尴尬的神色。还没等宁砚泠看清楚,下一刻他马上皱了皱眉,掩盖了一下方才的不自然。
这个神情变化得太快,以至于宁砚泠在心里暗自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只见楚皇舒展开眉头,嘴角微弯,笑着对她说:“上面说,你要帮朕洗漱。”
什么啊?宁砚泠有些不敢相信,尤其是楚皇的笑容,更让她感觉自己可能被戏弄了。可是谁让她自己没有看那书呢?现在总不好说,等等!你是不是在骗我?让我翻书看一看!
她指尖绞了绞手里的帕子,只得俯下身,帮楚皇擦起脸来。宁砚泠从未替男子做过这等事,只觉心里突突地跳,手劲儿可着轻轻地擦,近似描摹。
楚皇闭上眼睛,帕子拂过他的眉骨,沿着他的长眉,直至鬓边。烛火跳了跳,楚皇的睫毛动了动,宁砚泠疑心自己看错,只觉得楚皇的面颊上似乎在微微泛红。可细细一看,又似乎只是映照的烛光。
李太后巴不得楚皇专宠某个嫔御,因此见了宁砚泠反而还问长问短的,一派关心的样子,甚至还赐了一柄玉如意,只说愿她万事胜意。宁砚泠心道,这万事胜意倒是讨巧,到底是祝自己胜意,还是祝太后娘娘胜意呢?
之后,李太后还意味深长道:“你们都是世家的小姐,有自己的那一份尊重在那里,哀家也极爱你们那一份尊重。”说着话头突然就一转道:“但是对着陛下,哀家劝你们把自己的那些条条框框的先放一放,凡事要以陛下为先……”
李太后兀自说得高兴,冷不防楚皇也来了。宁砚泠想他之前说的,“朕在太后那里等你。”还捏了捏她的脸颊,不禁有些赧然。脸上那一块儿被捏过地方径自红了起来,倒闹得她有些不自然。
只见楚皇给李太后请了安,又满屋子一瞧。谁也没见,光看着宁砚泠,道:“这大毛衣服原也配你,你若喜欢穿,朕叫内廷再给你多送几件。”
这可不是个讨巧的活儿,宁砚泠暗自叫苦,依叔王这个性子,就算圣旨里写得像朵花儿一样,他还是未必肯借。到时候修不好路,太后这口恶气铁定要呵出来。母子俩不好明着对打,只怕自己这个拟旨的,又要落不是。
可是偏偏楚皇又不肯放过她,在说清了原委后,竟是一脸近似期待地看着她,仿佛叫她立时就要拿出个好主意来似的。
这圣旨该怎么写呢?宁砚泠伤脑筋起来,似乎怎么写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去了长兴王的疑心,好叫他心甘情愿地借出护卫来。这根本不是怎么写的问题,这是人的问题!
对了,是人的问题!那就用人来解决!宁砚泠脸上的愁容登时散了个干净,她忙问楚皇……
只见那少年肌莹骨润,面目如画。长身玉立,俊美无俦。一见了顾子白便屈身行礼,口里只称:“晚生奉家姐之命,前来拜见顾先生。”
顾子白寻思自己并无结识过这等美少年,更听这少年说是奉家姐之命,竟起了别样心思,误以为是陈蕤薇的弟弟,心头一热。所以,当少年说出自己姓宁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
不过,顾子白随即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少年是宁砚泠的弟弟。他虽然致仕了,但是如同诸葛亮躬耕南阳隐居隆中,却知天下事一般。
顾子白清楚地知道,那个机敏有辩才,名义上是他的学生的公主赞善,现在已经是位列九嫔之首的德嫔娘娘了。而她的父亲宁修远宁大人,此时也已经位居都察院左都御史,统领天下言官。
是以,他也不敢过分怠慢,只不疾不徐地问道:“不知宁公子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晚生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