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泠听得呆了,没想到这事背后这么不简单,真的都是人精,是人精中的人精。她感叹了一下,又被橙心笑骂:“就你这样的还巴巴地去给人家出头!小心被人吃了都不带吐骨头的!”
宁砚泠听得一阵恶寒,道:“我也是看她可怜见的,被兮青她们欺负了也不敢做声,谁能想到她还有这种路数啊!我是没关系的,最多就是被她看成不自量力。要倒楣的是兮青罢,这么得罪她。”
橙心听了也笑,笑了半天又正色道:“反正以后我不许你再多管她的闲事!”好,好,好,宁砚泠答应着。两人又嘀嘀咕咕说到半夜,方才睡了。
往后,宁砚泠留心观察了几日,发现何欢也无甚特别之处,依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好像谁都可以欺负她一下似的。而太后,面儿上夸了她几次,却不叫陈嬷嬷晋她的位。因此,何欢还是一个不尴不尬的选侍,萱室殿唯一的选侍。
大约是为着那日帮她出头的缘故,何欢见了宁砚泠总是淡淡一笑,要是没有旁人在边儿上,她还要跟宁砚泠闲话几句的。至于别人,宁砚泠从没见她和别人说过话儿。有些地位较高的女官知道她的事情,对她颇为忌惮。也有兮青这样眼空心大的,没事儿踩她玩儿。宁砚泠冷眼看了她几日,渐次也放松了警惕,也曾取笑橙心草木皆兵,过信流言。橙心被嘲笑了不服气,犟着嘴强道:“咱们走着瞧罢!”结果,又被取笑一回。
这样的日子过得流水似的,转眼寒食清明俱已过了,时值四月初,已是孟夏。
接连着几日天气异常闷热,这天楚皇依旧来萱室请安,太后道:“皇儿政务繁忙,近来天气炎热,倒不必日日拘礼,得空歇歇的好,不要累坏身子。”又命人给皇帝看座。楚皇却只站着,笑说:“太后是爱惜皇儿,可是让朝上那些老顽固知道了,又要上疏。”随后帝后一番寒暄,不过是些小事,倒是凌宜公主听到楚皇的声音,从内室走出来请安,宁砚泠也忙跟上,公主道:“皇帝哥哥,听说这几天太液池竟有荷花开了几枝,皇帝哥哥什么时候有空陪母后和敏儿一起游船?”楚皇脸色微微一沉:“今年荷花开得早了,等过了六月中旬慈成母后的祭典,朕再陪太后和敏儿可好?”宁砚泠早听绿袖和橙心说过,楚皇自登基后,封生母李皇贵太妃为圣成太后,追封嫡母汪皇后为慈成皇太后,言必提母后,奉生母为太后。先前只听他叫“太后”,也就罢了。这会儿子提到慈成皇太后,竟一口一个“母后”的,宁砚泠不禁暗自称奇。
楚皇如此拒绝,太后和公主倒也没说什么。末了,太后说日头苛毒,早有岭南进贡的鲜荔枝在井里冰镇了半日,可消消暑气,一时几个典侍都不在旁,便让宁砚泠收拾几个缠丝玛瑙小碟一起送去。
一路上,楚皇也不说话,只是背着手走着,宁砚泠在旁边也不敢跟太近,她悄悄抬头,看着楚皇侧脸上斑驳变幻的树影,掩映了所有琢磨不定的表情,那若刀裁一般齐整的鬓角,侧面看挺拔的鼻梁,微微抿起的嘴唇,似笑非笑。突然,他的眼神落在宁砚泠身上:“这荔枝你们可都吃过了?”宁砚泠一愣,只说:“没有,鲜儿太后都留着给皇上的。”楚皇冷笑:“好会说话的小嘴。”一拂袖子,差点扫落宁砚泠手中的盘子。宁砚泠忙跪下:“陛下息怒,微臣只是如实说。”她不敢抬头,只能看着面前那双靴子,也不敢随便猜测主人的喜怒。“朕又没有生气,你随便就下跪,这么喜欢跪,那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罢!”宁砚泠也只得生受着。
果然伴君如伴虎,但是宁砚泠很是明白,自己是做了出气筒。整整一个时辰,加之这几日天气闷热,日头苛毒,生生跪着,宁砚泠很快就开始头晕目眩。
也不知过了过久,只听见一阵脚步声响,在自己不远处立定,那一把尖细的嗓门:“传皇上口谕,宁赞善伴读有功,赏金玉佩环一对。”是楚皇的贴身近侍小春子,笑嘻嘻地把宁砚泠从地上扶起来,眼中大有深意:“宁赞善,委屈了。”算是楚皇的道歉吗?你们母子不睦何苦拿我做筏子啊!
当晚她一边卸妆,一边同橙心讲:“哪有皇帝管自己亲娘叫太后,反倒管旁人叫母后的?”宁砚泠的父母和睦已极,家中未有任何妾室,所以这种家宅里的内事她所知不多,虽然觉得宫里的环境复杂,但是更觉得楚皇难以捉摸,喜怒不定。橙心一早得绿袖消息,知她今日受屈,故又偷偷跑来陪她,两人同宿。
“不可以这么说,在今上心里,已经故去的汪皇后比现在的李太后更像是母亲。”橙心在太后宫里的日子久,又生得一张乖巧的小脸,惹得老嬷嬷们总看孙女似的看她,她也擅长聊天,说出来的事总让宁砚泠听故事似的。
“李太后原先是都人出身。”橙心稍稍压低嗓门,“也是长得好才得先皇垂青,生下皇长子,就是今上。”子夜时分,宫里一片寂静,每一丝声音都能割裂黑夜,却又立刻被黑夜吞没。
“那时只是嫔,怎么有资格自己养孩子?更何况汪皇后一直无子。”
“才落地,就被抱到中宫。你说,换了你,你跟谁更亲?”
“等到汪后薨逝,才将将见了李妃,李妃牵着广林王。母子相见,如陌生人一般。”橙心钻进了被窝,招呼宁砚泠来身边躺下。毕竟四月初,子夜时分,夜凉如水,宁砚泠换上丝质的寝衣,那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