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牢房既阴暗又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臭,昏暗角落里,甚至还传出老鼠细细碎碎的吱声。
魏浩被关押在最里间最昏暗的那间牢房里,并没有像杨易想象中那么狼狈不堪,相反,他的短须还像在抚安司时那么井然,整个人也完全没有临死之人的恐慌和颓然。
杨易见到他时,他正盘膝闭目养神,在昏暗牢房中,仿似入定的世外高人。
“魏司丞~”杨易晃了晃路上买来的酒。
听到杨易的声音,魏浩才缓缓睁开眼睛,待看清是杨易,突又闭上了眼睛,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走吧,酒留下。”
面对魏浩如此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作态,杨易心里咯噔一下,更加笃定了魏浩想要隐瞒着什么。
但魏浩这已经表明了死不开口,杨易一时间也感到十分无奈,不知该如何撬开魏浩的嘴。
只好把新买的两坛屠苏放到地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将其中一坛酒推进牢房内,酒坛不是太大,刚好可以从铁栏的缝隙穿过。
“入长安至今三年,多亏有抚安司的屋檐避雨,此酒,杨易多谢司丞三年里多加担待。”
杨易说这话,拍开酒坛子封布,屠苏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惹得隔壁牢房里的恶徒们疯狂吞咽口水。
唉~
魏浩长叹一声,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拖着脚链走到铁栏前,抓起酒坛。
“抚安司往后,靠你支撑了。”
魏浩撕下封布,仰头便饮。
啊~
舒服地吐出满嘴酒气,突然笑道:“魏某年方不惑,未知天命,天命却已难违魏某,哈哈哈!”
听得魏浩狂笑,杨易越发觉得魏浩杀孙千铁定大有隐情,出言问道:“孙千、马啸风真是司丞所杀?”
“没错。”魏浩直认不讳。
“为何而杀?”杨易追问。
“该死自然该杀。”魏浩语气很平淡,似乎杀死孙千二人只是一件不足为提的事。
这种平淡令杨易顿觉好奇,如果魏浩是因为孙千、马啸风是十恶不赦之徒而想要杀之后快,还当带着愤怒和喜悦才对,不该如此平静。
同时,魏浩的话,似乎话里有话。
“来,喝,临行一壶酒,此生忘断肠,多谢长安侯来送魏某最后一程。”
魏浩却提起酒坛撞到杨易的酒坛,也把杨易的思绪打断。
但杨易却更加惊讶了,魏浩是怎么知道自己被授予长安侯称号的?
各自灌下满满一喉咙烈酒,杨易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司丞如何得知杨某被圣上授予长安侯称号的?”
“哈哈哈,你的长安侯是魏某求来的,魏某岂能不知?”
魏浩狂笑,接着道:“一杯鸩酒换长安侯一身蟒衣,魏某不亏,往后,希望长安侯撑住抚安司的屋瓦,尽心为长安遮风挡雨,魏某泉下有知亦死而无憾矣,长安侯切记,陆家大案不可再查,言尽于此,干!”
说完,提坛过顶,仰头哗哗而灌,将半坛酒一口饮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哈哈哈!”
摔碎酒坛,大笑着往牢房深处走去,再也不看杨易一眼。
“司丞~司丞~”
不管杨易再怎么呼唤,再也不回只言片语,只背对着杨易,面壁闭眼静坐。
杨易无奈,只好放下酒坛,走出大理寺大狱。
按理说,魏浩杀气孙千、马啸风这两个死罪匪徒,算不上罪,魏浩的罪在于致使长安上元恐慌,但也罪不至死,但如今,却已被判死罪。
加之魏浩方才所言,杨易觉得魏浩之罪,其中猫腻必定牵扯颇大,或许,魏浩之死,乃是圣上的意思。
难道,陆家大案与天子李世有关?
细思极恐,杨易猛地打了冷颤。
如果陆家大案背后的凶手真是李世的话,那么,当时身为县令的长孙靖,不顾一切去掩盖这起冤案也就可以说得通了。
还有,长孙靖从那以后,平布青云,步步高升,从小小一县之令,爬到兵部侍郎这等高位,也就说得过去了。
但是,如果凶手真是李世的话,他为什么要杀死陆九璃?难道只是因为陆九璃的美色?
天子后宫佳丽三千,多少美人等着被翻牌宠幸临恩,因色杀人,这一点,实在是站不住脚。
还有,杨山所说的的那个蒙面人又是何人,又与陆家案是什么关系?
杨易越想越迷糊,理不出头绪来,不知不觉,已出了大理寺。
因为来时已与大理寺多人打了招呼,一路上倒也没人阻拦。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但街上依旧热闹非凡,长安向来如此,只要还没到宵禁时刻,夜市比之白日,繁华不遑多让。
杨易看了看街上喧闹的夜市,紧了紧手中长安刀,决定回家换上夜行衣,去长孙府一探究竟。
到家时,杨平正带着两个孩子认字,杨易也不想打扰他们,轻声回房换了行装,出门而去。
长孙府戒备森严,硬闯无异于有去无回,这点杨易早就见识过,绕了整整一圈,才在长孙府西南墙外站定。
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好一会儿,确认墙内安静无人之后,才纵地施展追风十三步轻功,翻墙而入,借力墙头两度发力,飞上长孙府屋顶,身子贴在屋瓦上,扫眼观察长孙府。
长孙府很大,前院后院,左右两边又各自两个大院,屋舍林立。
前院并无异常,走廊里亮着灯笼,十步一哨,每哨各有两个护院把守。
倒是后院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