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正在路上预想了问题的严重性,可是等到了还是吃了一惊,这场面颇有几分戏文里攻城不破的景象,一个小小的六记斋,全县衙的人都搬了来,竟然也不能动他分毫。
平日里怎么没瞧出来。
他满脸惊诧地听完县尉的禀告,心里早已翻了起无数层浪花,心里直呼,如今可要该怎么办。
“大人,现在法子能用的都用了,可都等着大人您力缆狂澜呢!”
庞正眉头都快拧成一团,半晌,才问道:“死了那几个呢?仵作去勘验了没有。”
“去了,去了。总共七个人,人都在济世堂,那边也是乱成一锅粥……”县尉越讲庞正越觉头疼,这不足两个月就到冬至了,现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可该如何是好。
“大人,大人,”县尉见庞正有些跑神,不禁大声唤他,“那六记斋的嫌犯说若等大人来了,让您进店一叙。”
“啊?”庞正这才意识到窦县尉说的是什么,脸上阴沉的厉害,难怪这家伙倒还镇静,没想到想把一切都推给自己。
庞正挠了挠自己圆圆的头皮,竟带下来好几根头发,看来这头皮却是要秃了。
庞正又细细打听了六记斋的里的情况,听说有几个大夫被送进去了,又说人虽不能进去,但从外面看,里面好像并没有人再死,六记斋的凶犯好像也没有痴狂杀人的迹象,还是相当安全的。
庞正黑着脸,点点头。此时还能怎么办,迎着头皮上呗。
庞正回想了下,自己平日里虽然偶尔听下人说过六记斋的饭菜还不错,但是他从来没有亲自去过,毕竟自己的身份与这六记斋还是不太匹配的。
今日,却是第一次,若是可以,他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他让衙内几个身手最利落的几个手下跟在自己身后,然后轻咳了声,道“窦胜,你,你去同那伙计说,大,大人来了,要进去。”
庞正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紧张,窦县尉得令一声,便去交涉,很快,便做了个“请”个姿势。
庞正这才硬着步子在众人的簇拥中往六记斋里走去,刚走到门口,张柏抬眼看了看庞正身后那几个尾巴,冷冷道:“你进去,剩下的人留着。”
“这,这位壮士,我这些手下,手下也一同进去吧。”庞正的话一说便漏了怯。
张柏不耐烦道:“哪里这么多废话,快进去,我家掌柜还等着呢。”
一句话说罢,庞正忽觉背后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再看时他已踉跄地扶着六记斋的门框,而他身后那几个差役竟退到了几丈远的地方。这些人,还真是吃干饭的。
庞正暗自骂了声,自己给自己鼓劲,庞正,你是一县之主,现在全县的身家性命都在你的身上,你……
这样想着,似乎胆子也打了许多,早知道,晚上应该多喝上几杯的。
一入门,便听见哀嚎夹杂着求救的声音,“大人啊,救命啊,大人啊,快些拿了这六记斋的歹人……”
当然还有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庞正只当没听见。
庞正讪笑着,没敢应腔。
突然柜上“啪”地有一声巨响,霎时,屋里声音顿消,原来是在柜上拿酒的姜九“不小心”地将酒壶掉到桌上。
脸上沉沉的,看不出喜怒,可是众人却没人再敢吭声,万一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动了怒怎么办,姜九举起已经舀好了酒,抬眼,冷冷地环顾四周,然后才看向愣在中间的庞正,道:“大人,可要喝上一杯?”
“不,不用了。”庞正只觉脊背发凉,挤出平生最难看的笑容,哆嗦地应道。
两人坐在一张方桌,因为拒绝了姜九的邀约,他的面前是一杯茶,可是他动也不想动。
姜九却毫不在意,拿着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喝着。
庞正不敢说话,用力装作镇静的样子。
“这些人的毒,不是我下的。当然也可以说他们没有中毒,等到天命便无事了。不过,在外面死的那些人,就无能为力了。”姜九淡淡地说着。
“这……”庞正琢磨半天,只挤出一个字。
“他们的毒虽然不是我下的,可是这件事说来也是因我而起。”说到这儿,长长叹息一声。
“那……”庞正抽了抽鼻子。
“照你们平日,犯了这样的案子的犯人当做如何处理?”姜九忽抬头问道。
“啊,呃,”庞正听到对方问他,半晌才晃过神来,忙道:“这,这案子事关重大,若是抓住了嫌犯,定要押,押入牢中,问,问询清楚,写清陈词,禀告上级,这样重大的案子,应该要上报提刑司或,或者大理寺……”
“哦,会不会押往京城?”姜九又问。
庞正摸了摸脸上的汗珠,道:“应该,也许,大概会吧。”
庞正见对面只是略一颔首,不再说话,半晌,庞正咽了咽吐沫,讪笑道:“这位,大,掌柜,刚刚你说这犯人不是你,那这犯人,犯人是……”
“犯人,”姜九想了半晌,道:“跑了。”
“咳咳,那,可有线索,我,我好派人去拿人?”庞正心里想骂人,但面上仍和气道。
“这犯人,你捉不住。”姜九回道。
“那,这个,我,”庞正憋了半天,不知该如何说。
“先关到狱中吧。”姜九又道。
狱中?谁?你?庞正张了张嘴,没敢吭声。
“狱中那个地方应该很清静。”姜九想了想说。
“现在什么时辰了?”姜九抬眼看了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