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出口后,明琛陡然意识到不妥。
这不是赤裸裸地宣告他听见了那个女人对孟一荻的嘲笑了吗?而且这样主动戳人痛脚,好像也挺不礼貌绅士的吧?
他究竟是怎么了?
“你?”孟一荻也愕然,显然不相信他的技术。
她卧底期间开理发店,虽然是用来掩饰身份的,但她向来做什么都极其认真,虽然专攻编发,但理发也是能糊弄人的。
只是先前被明琛那一声大吼吓到,那一刀下去剪得太狠太深,有一块短到几乎露出头皮,这才无力回天。
不过她自认自己技艺超群,所以不禁用手摸了摸脑后扎手的头发,问:“真的很难看?”
问完她就觉得自己傻了。
她的智商是被明琛传染了吗?技艺再牛有什么用?这个发型,什么人眼瞎才会觉得不难看?
没想到明琛却回答说:“虽然挺……另类,但还是蛮酷的。”
说完后他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并不是假意奉承,而是因为此前的遭遇以及和孟一荻一起经历的一系列事件,让他在看孟一荻的时候自带滤镜,总之在他眼里她怎么都是酷的、厉害的。
看他一脸毫不作伪的真诚,孟一荻撇开头,忍不住嘀咕道:“还真有眼瞎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过,既然挺酷的,那你还帮我修什么?”孟一荻好笑地问。
明琛大囧。
就在他尴尬不已,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孟一荻却主动替他解了围。
“那一会儿就麻烦你了。”
明琛听到这话,错愕抬眸,就见孟一荻冲他笑了笑,然后扬起手里的抹布出了厨房去。
望着她的背影,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被肯定了似的,立即撸起袖子洗起碗来。
刚洗了两个,擦完餐桌的孟一荻就回来了。
“哦,对了,你以前剪过头发吗?”孟一荻问。
明琛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抹布,一边放在水龙头下揉搓,一边想了想回道:“算是……剪过吧。”
就这样,孟一荻将自己的这颗脑袋全权交给了明琛。
卫生间里,孟一荻坐在马桶凳上,明琛则坐在浴缸上,两人充分地利用了卫生间里的设施,完成了一高一低的组合席位。
明琛还煞有介事地将毛巾塞到了孟一荻的后颈上,帮她把后颈和肩膀一圈围了起来,然后拿着先前那把厨房剪,琢磨着从哪里下手。
他算是发现了,孟一荻后脑勺有一处头发特别短,算是剪毁了,要拯救很难。
孟一荻见他迟迟没动手,忍不住问:“有什么问题吗?”
“是有一点儿问题,我在想怎么补救。”
听他这么说,孟一荻觉得他不是无的放矢,心顿时放了下来,随他弄去。
“对了,你对短发有什么要求吗?最短能够接受哪种?”明琛询问。
“最短?你别给我剪成假小子就行。”孟一荻以前不是没有过假小子头型,但她再过段时间就要回警队,可不想发型太短太招摇了被惦记。
明琛却将她的话理解为怎么着都得留点儿女人味,心里不禁暗戳戳地想:原来她骨子里还挺女人的嘛。
再看了一眼她头发,他突然有了想法。
很快,卫生间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
他剪得很认真,每一下仿佛都经过慎重权衡,甚至他俯身帮她修剪耳侧的时候,孟一荻还能感受到他刻意放缓的呼吸,温温的、热热的、小心翼翼的。
后来他修剪到她额前的时候,她抬眸,不小心瞥见他的眼神,那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对待一件非常神圣重要的事情。
那一瞬间,孟一荻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脑海里不禁回响起先前俞尔雅说过的话。
这所公寓,原来每一个细节都是他精心布置,都藏着他的细腻心思。
她进来就理所当然地住了,也不曾太过注意,如今想来,心中不免感慨。
想到这里,她也就直接说了。
“这所公寓,你有心了。”
明琛正在剪头发,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不禁停下剪刀然后朝她看去,就见她眼里略带笑意满是感激。
他瞬间有些脸红,不敢与她对视,连忙抬起剪刀假装继续理发,回道:“没什么,这也是康复计划的一部分。”
因为紧张,他的话忍不住多了起来,“身瘾好戒,心瘾难除。后期你极有可能产生稽延性戒断症状,良好的环境会让你放松心情。而且只有让你的生活变得充实和规律起来,才能更好地帮助你克服心瘾。我也是出于专业的角度来布置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再说你救了我的命……“
说到这里,明琛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连他自己都疑惑了,做这一切究竟是因为感激她的救命之恩,还是出于专业素养?又或者是……
“不管怎样,还是感谢。”孟一荻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考,某种快破土而出的情绪又缩了回去,让他没能够看清。
他屏息凝神,又重新帮她修剪头发。
剪着剪着,他不免想到了先前嘲笑孟一荻的那个女人,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正好卫生间里没有监控,他就开口问道:“对了,那个俞小姐,也是警察吗?”
“嗯。”
“姓俞,难不成是你们厅长的女儿?”明琛好歹和警方有合作,知道他们的厅长叫俞坚。
孟一荻笑了笑,“十有九个人都误会了,看来你也没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