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的话很明白,违抗命令,就是在违抗军令。
谁都知道违抗军令会是怎样的后果。
于是,整个汴梁沸腾了,是被朝廷官员搅和沸腾的。
一家家的房门被敲开,一句句命令在传递,一个个官吏开始动起来。
或许说混乱也无不可。
毕竟,朝廷的衙门,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形。
从各位参加议事会议的臣工开始,从勤政殿出门,就顶着大雨,自己亲自通知属下……还不到卯时,衙门里还没人。
相对条理的要数枢密院了。
韩缜本来就是潜邸出身,又是跟护卫营一起受训的,况且,驻防汴梁的新军,都接受过应急演练。
一时间,汴梁街道开始被军卒整齐的脚步声惊醒了。
“怎么了?北辽打过来了?”
“胡扯什么?现在北辽敢跟咱们打?听说是滑州溃坝了。”
“滑州溃坝跟军伍又何关系?无非多些流民而已。朝廷现在不缺救济流民的钱粮!”
“你懂个卵球!我邻居是兵部衙役,也被召集了,听说官家命令军伍到滑州救灾!”
“救灾?瞎说吧!怎么救灾?你没见黄河水有多可怕吧?一下子就把滑州淹没了。再多的人也是白费!”
“水能冲走物事,说不定真有活着的人。早年,还是先帝时,那一次黄河泛滥,汴梁外城来了一大批的流民,都是在水里泡着硬扛过来的。听说水没淹死多少,在水里泡着,饿死不少……”
“官家圣明呀!总是能救回来不少人……”
…~汴梁醒了,大雨中从零星的光亮开始,逐渐把整个汴梁街道都照亮了。
人们都在议论着,议论着朝廷这一次的行动。
然后,从第一个人来,人们便迎着雨,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都知道了,这是要前往滑州救灾的军卒……
“孩子,就两个鸡仔,老身刚煮好的,给孙子去学堂带的。现在你拿着,去了滑州没一顿饱饭了……”
“这是我家祖传的蓑衣,带着,还下雨呢,多少能遮遮雨水……”
随着汴梁街道的人群越来越多,新军前往滑州救灾的事,就都被大家伙知道了,于是便有了一些自发的行为……都想出分力。
上了年纪很多人,都是经历过先帝时黄河泛滥的,甚至还有些是那时的幸存者。
在滑州溃坝的消息传开以后,都不约而同的来到了街道两旁。
临近卯时了,这时候宫门大开……
赵曦从来没有出门用仪仗的习惯,今日还一样。只不过他的马车毕竟还是与众不同的。
跟随在赵曦马车的身后,是几位内阁大臣的马车……不知道是被富弼说教了,还是自己明白了,内阁大臣有了分工,根据年龄排序,安排了随同官家到滑州和留守汴梁。
赵曦在这点上,没有要求也没有制止,完全自愿。
当赵曦的马车出了宫门走进御街,才发现整个汴梁的街道,都被汴梁的臣民挤满了……
“那是官家的马车…~”
“官家要送别军伍吗?”
“不是,我听说,官家要亲临滑州救灾……”
街道两旁的人群,还有低语声……
这时候,被军卒拦着的百姓,有一位突然往后退了一下,然后,收起了雨伞,在满是雨水的地面上……跪下了!
从这一个开始,随着赵曦的马车前行,人群就像被人安排好的,没有任何指令,人们随着马车,一行行的跪下了。
这时候,整个汴梁街道,没有任何嘈杂声,只有马蹄踏在水泥路面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官家……外面…~”
王中正看到了,却不知道如何跟官家汇报。
赵曦心里想着如何救灾,在回忆后世防洪的一些措施。
听到王中正说话,顺着他挑开的车帘往外看……
人群还在跪拜,有秩序特虔诚的跪拜。
这一刻,赵曦有点鼻子酸了。他还是没有将自己当作一个纯粹的君王,还是被这样静默的跪拜感动了……
“朕……”
赵曦让王中正打开了侧门,让自己可以面对百姓。他有意说句话,说声这是应该的。
可一开口,居然觉得无话可说。
安静的汴梁街道,就这一个朕字传开,却没人喧哗,该跪拜的继续跪拜,守护的军卒依然行使的职责,马蹄声一样踢踏着,车轮照样滚动着。没有变化。
但是,这一刻,整个汴梁城,似乎被一种气势充塞着……
“走吧……”
赵曦这一声很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却知道该做什么。
富弼远远的现在宫墙上,虽然有雨水嘀嗒着,御街的一切,他都看清了。
“稚圭,这时候,你还觉得官家是贸然行事吗?”
不知道后世会怎样来记载这件事,也不知道这一日对于大宋会是怎样深远的影响,这一刻,富弼能感受到的,他自认为够了。
对于他们这一朝,在汴梁有此刻的景象,对于富弼这位首相,他自觉够了。够万世留名了。
韩琦,张方平,陈升之,还有听说后赶来的司马光,四人站在宫墙上……这时候,他们也有想要跪拜的念头。
“官家也绝不会想到会是这样……”
张方平有些感慨。
“也正是因为官家不曾料想过,才是最震撼的。也正是官家没这样去想,才是最真实的。一切都是出于本心。”
“官家亲临救灾,是官家作为君父的本心,不忍子民的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