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还不能对王安石发火。就是被他搅乱了计划,搅乱了大年,赵曦也得忍着,受着。
毕竟对于赵曦来说,这时候还离不开王安石。
赵曦知道自己有了一定的威信,但还没达到在朝廷一言九鼎的地步……毕竟国朝的体制决定了,君王很难一言九鼎。
关键是,赵曦并不想让朝廷变成一言谈,就是他自觉不可能昏聩也不想成为一言谈。
人会变,会随着环境改变。当周围全是奉承和恭维时,不自觉的就会自命不凡。
更何况他还是君王,占据了先天的优势。
就是司马光,赵曦都没想过踢出朝堂,更何况王安石还是锐意进取的。
只不过,他这样莽撞……这话好像不太合适,他确实有点莽撞了。
所以,对于大朝会上的乱像,赵曦没有制止,采取了消极的态度。
他也需要从这种乱像中看看臣工们的想法,他更需要理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把自己的计划铺开。
赵曦挪了挪身体,让自己更加舒服一点……
原本该是祥和的大朝会,这时候已经吵成酱了。
藻井的扩音效果很好,好到赵曦后悔这样设计了,那怕是离陛阶很远的臣工争辩,也一样能传到耳边……太乱了。
王安石手下的那些干将,吕惠卿、曾布、吕嘉问、蔡确等一个个在不同的区域展开了战斗。
而反对的一方则是群起而攻之。
这一次,那怕是赵曦再厌烦吵闹,都没有任何态度,硬耗到近午时,招呼一声退朝……
也不管朝臣是不是听见了,赵曦就走了。
接下来,不出意料,应该是开始递奏折了。
王安石不可能拦下反对市易法那些臣工的奏折,其他人也别想拦下支持市易法的。
赵曦又是这样的态度,就连中立方都忍不住要刷一下存在感。
于是,在将近大年的这几天里,成筐成筐的奏折往内殿送。
赵曦觉得自己疏忽了一点,该在他们争吵时提点要求来着。比如,要求他们在奏折的封面就标注清楚反对还是支持,省得现在自己还得区分。
赵曦是想知道这些臣工立场的,也只能从奏折上了解。
从奏折上还能看到各位臣工对国朝易货事务的了解程度,了解他们基于怎样的立场,是哗众取宠高谈阔论,还是有理有据据理力争,这些都能从疏奏中看到。
反正临近大年了,朝廷政务也没多少,即便有,臣工们也会压下去,待过了元日再处置……就这习惯。
也好,翻看这些奏折也能打发这一阵的闲时间。
至于从臣工的奏折中看到中和的解决方案,赵曦不报幻想。
“臣久历边疆,尝闻西夏兵戈于青塘,虽久战无果,其意昭然。”
“武威以南,远两千里,自汉时既有郡守,与秦、渭比邻。因国朝新军强盛,西贼无力扰边,便转攻唃厮罗……”
在一堆堆的关于市易法的奏折中,赵曦居然看到了本不该属于这时候的奏折。
王韶,王子纯,嘉佑二年及第,又是那一年的。
这是个聪慧的人。
想必他也清楚,若是平时奏请国朝开边熙河,势必得有政事堂的相公支持,他的奏折才有可能到了君王跟前。
这王韶估计对于相公们支持开边不报多大希望,或者说他有过与人讨论,被驳斥了。
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招吧。
这时候,因为政事堂相公们在市易法上意见相左,关于市易法的奏折自然不可能留在政事堂。而这个时间段,臣工的奏折除了市易法,这年节上根本不可能有其他重事。
就存在了相公们会不浏览奏折的具体内容,而直接往上递的可能。
他又是怎样肯定自己会看到呢?
看来王韶这人还是个喜欢用险,另辟蹊径的人。
不过,赵曦在看到王韶这篇《平戎策》后,这段时间的费心费力也算是有回报了。
这时候,赵曦对于王韶的《平戎策》有两种处理方式。
第一,趁现在这阵乱象,将《平戎策》明发抵报……这样是表态,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自己看好王韶《平戎策》的战略谋划。
当然,这样做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能缓解一下王安石的焦头烂额,分散一下那些保守派的攻击力,多一个攻击点。
从整个请奏的情况看,多数是对市易法反对的,反对的基础,大多数集中在与民争利上。说白了,就是臣工在那些垄断大商贾和牙行上有利益。
也有一部分是斥责王安石的折腾…~这部分人,一旦《平戎策》明发,很有可能会将攻击点转向王韶。
毕竟驳斥一个五六品的小官,要比攻击一个相公容易。
另外一种方式,那就是延后,等到节后,再对《平戎策》做处置。
这样做的结果,可能会让王韶本人心灰意冷,或者考虑奏本没有被看到的可能。
还有,年前的所有炮火都集中在王安石身上。
也有可能在年后明发《平戎策》,会让一部分思想保守的臣工,从冷却的市易法那边,直接转向《平戎策》,而导致王韶受到太多的攻讦。
从惰性上,赵曦也不想在大年大节时多事,可考虑到难得见到像王韶这样具备战略思维的臣工,赵曦不像凉他的心。
“诸公看看吧……”
年前集议,即便是相公们也以为会是关于市易法的。
以为官家要独断专行的对市易法做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