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井下石吗?算是吧。
赵曦是真的对这大爷有意见了。
这事……怎么说呢,摆在台面上,这大爷是占理了,可到底因为什么,所有人都清楚。
曾孝宽有没有错?从特定角度去论,是有瑕疵的,工作做的不细致。可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赵曦都不能去针对曾孝宽做什么。
对自家大爷惩处吗?好像也没什么理由。
祸水东引,把臣工们的怨气引导过去,这大爷应该有的受了。
他最不应该的是,在这个时候掺合到朝廷大事里来。
说起来宗亲也挺可怜。
国朝取士,就是贱民都可以通过考举来改变命运,可宗亲,永远只能是被圈养着……
“东平郡王,咸平县你有多少耕田,未报被划归国田的多少?”
见官家这样问,赵允弼是真想像以前待他那个堂弟一般,梗着脖子说清楚。
可他不敢呀!
谋反不谋反的不清楚,他只知道,在先皇病危,口不能言时,官家那时候还是太子,西征回来没几天,赵允让的一家就那么没了。
他知道,如今的官家,他这个堂侄儿,绝不像他爹那样好说话。
相反,从他执政这几年,所表现的,太让人恐惧了,一步步在把整个朝堂掌握,连韩琦文彦博这些人,都服服帖帖的。
他赵允弼又敢怎样?
“回官家,没…没多少?”
赵允弼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没多少你来朝会上叫唤个屁呀?可面对官家,他是真胆怯。
“你看这样成不?曾公绰积极为朝廷办事,我是说什么都不会降罪的……”
一句话,直接定了调子。争辩半天没用。说什么都不会降罪,就因为他积极办理公务。
“至于你损失的耕田,你自己报,有多少我用钱给你补多少。记住,我是以宗族族长给你补,不是以君王的身份。”
“这样做的目的,是想告诉你,什么事你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人贵有自知之明,做事要量力而行。”
“另外,曾公绰虽不会被降罪,此事处理上有瑕疵。希望各位引以为戒,最好以后在告示后面加一条:逾期不候,后果自负。”
“散朝吧……”
说完,赵曦起身走了。
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这话是对赵允弼说的,更是对整个朝堂臣工说的。
你们那点伎俩我看的很清楚,别跟我玩这个。以后若再这样扯这没影的事,我关殿门奉陪!
官家是越来越不掩饰他的独断专行了……这不是个好现象。
可又能怎样?这一段时间内的政务争端,起源都是由朝堂开始的,下达诏令,也是由相公起草的,不存在封驳,关键是也到不了那地步。
至于台谏检点官家得失……又不是没有人操心,可实在找不到能说得过去的借口。
不贪恋女色,除了东宫时,即位后,宫里再没添过人。不仅如此,就是先皇时留下的宫女,也容许出宫,没出宫的都有了工坊城做工的营生。
勤勉于朝政。每日寅时起床,绕内苑锻炼,甚至连太祖时的演武堂都重新启用了。
卯时之前到垂拱殿处理公务,即便是没有公务,官家也会挑选早年的奏折翻看。
即便是休沐,官家也没闲过,也会到讲武堂,跟吕公着交流讲武堂管理,跟狄青商讨校尉们的武训。
时不时再讲几节课……官家的课,在讲武堂是最受欢迎的,没有之一。
在处理政务上,凡大事必集议,从表象上看,官家从来没有强势决定过什么,每一件事都会征求相公们的意见,甚至朝堂臣工的意见。
可最后处置下来,没有一件不是完全按照官家意图的,明显的带着官家的风格。
说实话,很憋闷的!
那怕是自己不乐意,有意见,任何一件事,等到官家需要做决断时,所有反对意见,都会被生生的憋回去。
韩琦想起了还是庞相公执掌朝政时,富彦国曾经说过:这样的帝王,对于国朝是大幸,至于对于臣工,是好是坏真说不定。
还有那獾朗王介甫……韩琦是真想喷他唾沫。
司马君实不足为谋,耿直的几乎到了不适应朝政的地步。
文宽夫呢?连集议都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韩绛和吕公弼……不提也罢。至于欧阳永叔,几次被人拖出来折腾,早没了雄心。
唉……韩琦感到他很孤单,比官家还孤单。从没想过执宰会做到这程度。
韩琦憋闷,赵允弼更憋屈。
剧情没按他想的演绎,甚至跟以往的剧情也不同。
特别是官家的最后几句话,让他更是无所适从。
很想去问问曾经撺掇他的那人,可是他不敢。总觉得自己做什么,官家都清楚。
都到了这份上了,自己真不敢轻举妄动。
可几万亩耕田就这么没了?那叫一个难受呀。赵允弼想哭!
至于让官家给?他根本就不敢,除非想找死。
“大王,门阍接到一份信……”
赵允弼赶紧拿过来看:照实奏报官家。
什么意思?照实?若官家清查这些耕田源头……好像自己的这些耕田来源还算正。
到底怎么个意思?朝会时也没见他掺合呀?干嘛非要这样?
赵允弼想了很久。相对于招惹文臣,结果要比招惹官家更可怕。
官家处置宗室,还有文臣检点。可要是文臣找宗亲的麻烦,官家只会顺水推舟。
唉,早知道真不该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