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身白衣,白纱覆面。大漠里呆的时间不算短,却也不长。屈指数来,大约有个二十来天,大半个月的功夫。盘坐在萨满教大祭司“赠送”的骆驼背上,张芜荻长剑斜挂在骆驼身上,一双眸子微微眯着,像是在搬运内息,一刻也不曾放松了修行。
霜降已过,此时已经算是深秋,快要入冬了。似乎是一夜之间,大漠的天儿就开始变得凉爽起来,白天里太阳依旧,却不再是那种能够把人烤熟了的炽热,照在身上,反倒是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也不知这回大漠之行,能够争取多少时间的平静?”骆驼背上,张芜荻虽然是在搬运真气,思绪却也没有停止下来。武功到了她这样的层次,一心二用着实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她只是一念守内,照顾着真气自发运转,更是不需要担心什么走火入魔什么的。道门内功,在这一块儿上,当真是比其他心法高明不知几许。
“这一次大漠的不平静,虽说是哪一伙儿疑似十字教的教徒在捣鬼,但要说作为大漠的地头蛇,萨满教的人毫无察觉,那又怎么可能?少不得有他们在后面推波助澜,只是时局殊易,没有证据不好发作罢了。不过,十字教的全军覆没,甚至还有一位宗师折戟,想来也够他们惊骇的了!”
“所谓打草惊蛇么,不然的话,这些老狐狸惯擅见风使舵,油滑得紧,哪里会老老实实?不过,只要他们安分一两年,那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们不老老实实臣服了。倒是那十字教徒来得颇为蹊跷,没有一个是生的西夷人的模样,会不会别有隐情?这么多高手,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思量不已,脚步却是不停。“且不管那么多,回头问问南琴老师吧。想来以老师的智慧知见,必然有所收获。那么现在,先去登封嵩山,看看云舒那里完事儿了没有,然后一起回西京长安一趟,时机差不多了吧……”
“呸,张芜荻,你可不能这样,得让那个木头自己提出来才是……”念及此处,没来由的,白沙下面的姣好面容,带起了一抹红霞。
驼铃声声,兔走乌飞,忽忽又是数日时间。眼前开始出现大片的黄绿相间的颜色,丘峦聚散,泠泠如故。张芜荻知道,这时已经走出了茫茫大漠,中原河山,已经在望。便就是在这个时候,张芜荻却是忽然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个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的女子。清水脸光可照人,皮肤似乎吹弹击破,便是张芜荻同为女子,也免不了有一种“惊艳”的感觉。那女子穿着一身缁衣,脖子上挂着一串念珠。头上也是带着一顶尼姑的帽子。若不是那一头乌青乌青的长发垂于肩后,当真就是一个大慈大悲的佛门比丘尼。
停住了骆驼,张芜荻一双剪水眸子睁开,仔细地打量这面前这个“惊艳的”女子,鉴于对方的青丝飘摇,她也拿不定对方就是佛门中人。对方在乍一出现,气机就在锁定自己,分明来者不善。仔细观察这对方,惊艳的容貌只是第一印象,更让人在意的是,这人的一身功力,隐约与天地相合,分明也是在宗师境界走了极远,是个了不得的对手!
这还罢了,自打自己也踏入宗师境界,遇上了形形色色的各种高手,对于时不时就冒出来的厉害人物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一个细节却是让张芜荻不能不在意,然后把警惕提到了最高。那女子的胸前有一个微微鼓起的痕迹,呈十字状,大小与她所斩杀的那一批“十字教”人所留下来的十字架差相仿佛。
“足下是谁?何以挡住本姑娘去路?”张芜荻脸上含着几分笑意,只觉得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来要么是十字教的触手早就渗透了中土武林,然后控制了一大批高手蛰伏,待机而动;要么就是有一个神秘组织,有些不甘寂寞的人蠢蠢欲动,却又想要嫁祸给十字教——不敢是那种可能,至少证明了十字教绝对不干净。至于现在么,这莫不是盯上了自己了?
“无量佛,道路三千,何谈挡住去路?姑娘有自己的路,贫尼也有贫尼的道。互不相干,自然不会挡住去路——除非,前面已经无路。”说话的时候,这位女“尼姑”把背负在后面的手释放了出来。张芜荻才发现,这人一柄拂尘在手,一口长剑在后,当真有种飘渺姿态,不像是尼姑,却像是道人。
“说人话!”张芜荻想起了周云舒曾经跟自己讲过的某些故事,只觉得这一句相当霸气,此时情境相似,索性就用了出来:“三千烦恼丝犹在,六根不净,也称佛门比丘?”讽刺一句,张芜荻接着道:“你是哪个,先报上名来!”
“青水庵,徐妙真。姑娘可是那号称无敌仙子的张芜荻,张仙子?”
“呵,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上来便以气机锁定本姑娘,却又何必故作糊涂?你们这些戴上了十字架的货色,难道几乎都是这样虚伪么?有什么道儿,只管划下来,正好本姑娘也是手痒!”听见那一个“无敌仙子”的眉头,张芜荻眉心跳了跳,火大得很!
女“尼姑”,也就是徐妙真,原本还是一副淡定从容,只是听到张芜荻说道“十字架”这三个字的时候,瞳孔微微一缩,一副被人戳中痛脚的样子。只是随后便恢复自然:“无量佛,善哉善哉!”徐妙真双手合十向着张芜荻欠身道:“久仰无敌仙子武艺超群,为当世女中豪杰不作二想。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贫尼不斗胆还要向仙子你请教几手高招,尚请不吝赐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