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雨潺潺,正是“秋意”阑珊。饶是在昏迷之中,那股子身上一阵发热,又一阵发寒的感觉,却也难受的让人娥眉蹙起。蹙起的娥眉,苍白的面容,去是那样的柔弱,我见犹怜。
雨打屋檐,琴声阵阵。就是一段嘈嘈切切的琴声,让张芜荻在噩梦中苏醒过来。
其实这样的噩梦不是做了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相比于之前的朦胧,这一次的印象却格外清晰。那个青衣长衫,温和脸厚的年轻人,浑身血污,在挥着手含着笑,跟自己告别,然后就那么长睡过去
明明每一次都是美好得开始于早春踏青扶杨柳,在夏日里扁舟采荷菱,浅秋里一起赏月,冬深时踏雪寻梅最是浪漫唯美,到最后却又血色为墨,肆意涂抹着撕心裂肺,教人心也碎了,魂也散了
“云舒”自喉头冲出的一声呐喊,张芜荻蓦然坐起身子,一时间四肢百骸无不酸麻难耐,额头汗水涔涔。被子掀开,一股寒意涌来,张芜荻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裹了裹被子“云舒你在哪儿”
大约是张芜荻弄出来的动静惊动了抚琴人。琴声戛然而止,下一刻,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一个脸上有着少许皱纹,偏又白发苍苍,看上去精神瞿烁的老妇人走了进来,她满脸慈祥的微笑“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边说着,这老妇人一边走了过来,伸手搭在张芜荻的额头“还烫着呢好孩子,来,先躺下。你的身子骨,还见不得风先捂着吧。回头我再给你调制些汤药,辅以银针刺穴,发发汗,就会好多了。先前你一直昏迷着,老身也不敢随便用药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您是南琴夫人”张芜荻的记性不差,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对方的琴声,还有在醉道人面前的“霸气”,给张芜狄留下了深刻印象,是以在乍见之下,就认了出来。
“前辈,是你救了我”
“你这孩子,眼神挺好,记性倒是不差”老妇人,也就是南琴夫人点点头,伸手给张芜狄掖了掖被角“自己个儿当心些,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可不能再着凉了。”
张芜荻心头一暖,自长大后,就很少体会过这种被人照顾呵护的感觉了。不过这些都比不上她牵挂着的那个人重要。当时是自己带着周云舒投河的,南琴夫人既然救下了自己,那么周云舒呢
“前辈你是在”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救下了你的”
“谢谢前辈相救我”张芜荻本来是要问周云舒的,奈何南琴夫人接话太快,而此时正在虚弱之中的张芜荻,急切之间,却是吐不出半个字眼儿
“唉,我本来是追踪一个大魔头,后来人被追丢了,却在长白山附近的梯子河捡到了你好孩子,你是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的按说以你的本事,这天下能够伤你的,应该不多吧。”
南琴夫人的声音甚是温和,她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便继续问道“伤你那人,是不是长相阴鸷,五六十岁的模样,头上没几根头发,还跛了只脚”
“前辈您知道”
张芜荻本来是想追问南琴夫人,救自己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周云舒,这时候却更惊讶于南琴夫人口中那被他追踪的那人,居然就是自己和周云舒遭遇的那家伙。
“果然是他”南琴夫人点点头“好孩子,你是在哪里遇上他的跟老身说说,老身替你报了仇。”
“那是长白山腹地的一处幽谷绝壑,好像距离长白天池不是特别远那个,前辈,您在救我的时候,还有没有见到另一个人我们是一起落入水中的他的伤,可能比我还重”
“这却是没有。你要问的,是那个叫做周云舒的小友么”南琴夫人摇摇头“很遗憾,我当时就并没有见到他或许是河水湍急,冲散了你们他或许已经被人救了起来也未可知”
南琴夫人看向张芜荻的眼神中,柔和慈爱更甚,隐隐还有几分理解和同情。她是知道张芜荻和周云舒的些许故事的人。寥寥几句对话,她不难推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么看来,原来是这一双有情人同时遭受了厄难,双双坠河。
只可惜自己当时却是只见到了这个小姑娘。那个叫做周云舒的年轻人,很可能已经被滚滚河水带走,如今,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吧这么想着,也就无怪乎她看想张芜荻的眼神,更加的温和慈爱,以及理解同情了。
毕竟南琴夫人自身也算是一个痴情人,她与醉道人的恩怨纠葛,何尝不是荡气回肠只是如今一样的聚少离多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南琴夫人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张芜荻这个样子,却是让她于心不忍。不愿意告诉这个小姑娘那个很可能已经成为事实的噩耗,只是安慰道“莫要胡思乱想,静心养伤。吉人自有天相,老身也懂些面相之术,那周小友命中或多有磨难,却并非短命之相,你且放心便是。”
“当时我见到你的时候,附近确实没有第二个人。不过吉人自有天相,想来周小友也必然会平安无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南琴夫人不说后面这句话还好,张芜荻也就信了她给周云舒看的面相。只是再加上后面这句,张芜荻哪里还能安的下心只是南琴夫人一片好意,她又能如何当下只能摇摇头,又点点头。
张芜荻知道南琴夫人话中更多的,其实只是在安慰她罢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她也宁可相信,周云舒吉人天相,不该会有生命危险。
“他师父可是仙人,总不能坐视自己的门生死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