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扬州。
说起来也很奇怪,章一跃从沂州知州的位子上顺利入京,拿回属于自己的所有政治资本。从知州变宰相,在他这里,仅仅只需要一道诏书。
得亏是苏轼对章认怂了。
看看原先的旧党,贬去梓州路,荆湖北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都是大宋最为偏僻的山高水远之地,路途遥远不说,还有瘴气之毒,简直要人命的地方。还变着方的折腾人,往往还没有上任,朝廷的诏书就又下来,换地方了。之前欺负的章没脾气的旧党大员们,已经在路上跑了大半年了,一个都没有安顿下来。年老体衰的还死了几个。
章也是把旧党用在他(身shen)上的手段,一件不落的用到了曾经施展软暴力的对手(身shen)上。
朝堂上,曾经有学士官职的旧党之人,已经被清空了。
唯一还留下来的就是苏轼。
当然苏轼也没有去京城,他似乎被章给遗忘了,在扬州已经待了快一年,也没有人告诉他要让他挪地方的风声。
其实苏轼也被吓傻了,他倒不是害怕丢官,而是被章的手段给吓没底气了。别人当官,多少能有点余财。像吕大防等人,更是关中豪门,几千里的路费不会要他们的命,这笔钱拿出来,眼睛不带眨一下的轻松。但苏轼就不一样了,他的存款从来就没有超过一百贯,这是个忧伤的数字。
贬谪虽然薪俸照发,但也要到了任上才能拿。路上是没钱可以领取薪俸的,加上雇人雇船雇车马,哪样不要花钱?
苏轼发现自己的存款在最节省的状况下只够被贬谪三个月的路费,就有告罄的危险。
路上没钱的(日ri)子怎么过?
骗吃骗喝。
苏轼当年在常州就是这样,没钱了,只能写奏章告诉朝廷,路费没有了,让我筹备些好上路。当时他在常州就住了小半年。如今,那些被贬谪的官员已经在路上辗转了大半年,这得多少钱填补这个大窟窿?
想起这可怕的结果,他心有余悸。
于是苏家人对李逵多了一份感激,要不是当初李逵劝苏轼认怂,说不定,庞大的贬谪大军之中,就有他苏轼的一个位子。连带着扬州通判晁补之对李逵这个师侄有着莫名的感激。托老师苏轼的福,他似乎也被章遗忘了。
当初,他发现老师在京城不受待见,愤然离京,不愿意在京城做官,请求外调。才有了扬州通判的官职。虽说,他当初上奏的理由是京官钱太少,想要个钱多的官职。这才从秘书省出来,来到了扬州。其实这点钱对他来说无所谓。
晁家是世代官宦,北宋初年就有高官,延续了一百多年的地方豪门,在地方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乡绅大户,根本就不在乎这点俸禄。
主要是在京城做官不开心,想换个心(情q)。
要是苏轼被章惦记上的话,他这个弟子恐怕也逃不掉。不仅他要倒霉,连带着在京城的黄庭坚也要倒霉。
如今大家都好好的,虽然没有升官,但至少没有被章折腾的死去活来。都是快五十岁的老头子了,受不了旅途的折磨。真要是他在路上被贬谪一年半载,估计也不会荣归故里了,直接是棺材到家算了。
有了这份恩(情q),晁补之对李逵也是另眼相看。
李逵和李云也安心在扬州住下来了,安心读书。扬州辖连通江淮的运河,地理位置重要,商业繁荣,颍州真比不上。尤其是扬州因为有大量的驻军,地方上宵小几乎绝迹。这让李逵想要出门折腾一番的可能也被堵死了。
这(日ri),李逵匆匆来到衙门远远看到了师伯晁补之,追问:“师伯,最近有京城来的信吗?”
晁补之虽觉得李逵是个可造之材,属于(爱ai)屋及乌的原因。但是却对李逵的做法有点摸不着头脑,李逵似乎(热re)衷于和他大师兄黄庭坚写信。
一开始,他也纳闷。
李逵完全和黄庭坚聊不起来啊!
黄庭坚的才学虽比不上苏轼,也不差多少。在苏门之中,也是弟子之中最为出彩的一杆大旗。甚至还有人尊称苏轼和黄庭坚为‘苏黄’,显然这对亦师亦友的师徒的才华,是被世人广泛认可的。
就李逵的水平,根本和黄庭坚说不上话。
可奇怪的是,大师兄和李逵往来的信还(挺t)多,甚至有时候会有包裹。
好奇心作祟之下,晁补之偷偷趁着李逵看信的时候瞄上两眼,看多了,就觉察出味来了。这帮小子似乎不务正业。
为什么黄庭坚送来的都是仁宗和神宗时期的科举策论?
难不成?
心里有了这么个猜测之后,晁补之也被自己的猜测吓出了一声冷汗。
早就知道李逵这小子看是忠厚老实……也不对,耿直吧!这个词多少沾边。但实际上是一肚子花花肠子,鬼灵鬼灵的。
科举是朝廷论才大典,容不得一丝的偷(奸j)耍滑。
可李逵……
晁补之四十多岁的人了,却如同十多岁的孩子般,贼头贼脑的在衙门里左右查看。随即拉着李逵去了他的官舍,嘱咐(身shen)边亲近之人:“今(日ri)谁也不见,一干人等都老爷我拦着。”
“师伯,衙门里都是我们的人,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师祖顶着,至于这样小心谨慎吗?”
李逵觉得晁补之有些和往常不一样,甚至给人一种神头神脑的样子。可问题是,没有章找麻烦的苏门,就是大宋朝廷里最大的一群咸鱼。
天大的篓子找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