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皇后寝宫。
韦巨源拖着衰老的身体,在偏殿的蒲团上跪候多时,终于等来了韦皇后的召见。
在宫女的搀扶下,他艰难的站起。
亦步亦趋的,来到了正殿,宝座上端坐的韦寄奴,原本是韦氏家族之中,毫不起眼的一个女儿。
她阿耶的官职不高,她自己也没有出众的德行,谁知,现在竟然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皇后,整个家族都要仰她的鼻息。
垂垂老矣的韦巨源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尽其所能,限制韦氏的行为。
从她当上皇后,韦巨源就看出,这个女人轻浮嚣张,她的丈夫,皇帝李显又完全听从她的指挥。
这样的女人是要惹祸的,说不定会把他韦氏一族都彻底拉下水。
今日他祭出这一招,绝对不是为了什么吹捧皇后,而是为了保全他韦氏一族。
这个女人,如今越来越不受节制,唯一能管教她的皇帝,也根本指望不上。
如果,真的由着她除掉谯王,那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平衡局面,瞬间就会被打破。
别说是出乱子,就是发生血腥惨案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韦皇后根本没有想到,这件大喜事,竟然毫无征兆的就砸了下来。
从大明宫回来,她就一心想要面见韦巨源,现在终于得了空,自然要拉着他一起分享喜悦。
“尚书,依我看,只有尊号还是远远不够的,若想提高我的威望,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微微倾斜着身子,提示着韦巨源。
巨源老谋深算,早有准备。
既然都已经决定出招了,各项工作也绝对不会落下。
“回禀娘娘,除了上尊号以外,臣已命文辞上佳的士人专门为娘娘撰写了桑条歌数首,想来再过几日就可完成。”
桑条,蒲苇,韦皇后立刻就明白了韦巨源的意思。
这是用隐喻的手法,在给自己唱赞歌。
这个老鬼,还真是有一套。
她脸上的笑容更胜,显然对这个安排很满意,如此,韦巨源也能稍稍安心。
只因为,他这次来除了拍马屁,还有其他的正事,要是韦氏现在就不高兴,那等会的正事一出,就肯定没有成功的可能了。
他清清喉咙,刚想表示,没想到却被韦皇后抢了先。
“歌谣写好后,便交到乐坊去,让娘子们好生学习,元正之时,我要亲自看她们讴歌舞蹈。”
“是,臣遵命。”
韦皇后现在心情大好,并没有发现韦巨源的迟疑,她直起身子,打趣道:“尚书,还有什么好主意都一并说了,我给你做个定夺。”
“这,”韦巨源顿了顿,这刚刚落下去的汗,又重新冒了出来,韦皇后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更加逼问了几句。
如此,韦巨源只能赶紧把事情讲明白了。
“娘娘,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尚书,你我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有话就直说。”
“启禀娘娘,臣以为,应该让谯王回朝。”
此言一出,韦巨源明显感到,皇后的脸登时就绿了。
怒气是显而易见的。
韦皇后不是个糊涂人,她马上意识到,今天这个尊贵的封号,原来是这么来的。
老狐狸!
她心中暗骂,韦巨源这是想用这一套尊崇的手段,换取她对李重福的宽宥。
可恶的李重福已经出发了,现在再去李显面前逞凶,估计也无法让他收回成命。
韦皇后咬牙切齿,痛恨李显脱离她的掌控。
“尚书何出此言,谯王是陛下的亲生子,他想要回京是理所当然的,我何曾阻拦过?”
韦巨源揣摩着她的回话,她没有跳起来谩骂李重福,这就说明,今天这一通吹捧做下来,是有效果的。
也许,这一次她能稍稍压制一下自己的脾气。
“娘娘说的是,以臣看来,谯王年岁渐长,一直外放均州,这样的状况是无法持续下去的。”
“他毕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亲情无法割断,陛下心里也一直都有谯王的位置。与其一直反对谯王回京,不让他有所作为,还不如就让他回来,我们见机行事。”
“你的意思是,可以和他配合?”
“皇后娘娘说笑了,谯王能力有限,这么多年,朝野上下人所共知,即便我们要培养自己的力量,谯王也不是好选择。”
韦皇后微微点头,这句话倒还真是说到她的心里去了。
膝下无子一直是她这些年的隐痛,这是独属于她自己的痛苦,她的丈夫李显根本无法理解。
毕竟没了李重润,他还有许多个儿子等着接下大位。
可韦氏呢,没了她亲生的长子,她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屁孩登上皇位。
这对于她这个中宮皇后来说,是最残忍不过的事情。
所有的隐忍大度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她痛恨幸存的所有李显的儿子,只是程度略有不同而已。
她何尝不想有自己的亲生儿子,然而,她已经太老了,老到根本都不具备再生养一个的可能。
于是,这些年她就不断折腾,一会想自己做天后,一会想推荐女儿做皇太女。
总而言之,她不希望李显的皇位传到和她毫无关系的人手里。
然而,现在这条路似乎是遇到了障碍,她一直看好的女儿,安乐公主李裹儿,近来对皇位兴趣缺缺,完全沉迷于和武延宗的情爱之中。
继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