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化功散的秘方藏在了你书房密室的暗格里,舒窈前前后后冒着风险潜入了数次才完全将药方的内容抄下来。每一次,她都不能停留得太久,因为你离开书房的时间一定不会太长。”
“书房里有暗格、有密室,里面藏着太多你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你根本不放心让任何人靠近。”
“可是,你为了掩人耳目,又没有选择给书房上锁,只能自己时常回去查看。”
“你一开始就知道那个楚思晴是假的,对她去到楚家的目的心存怀疑。我想,你一定也怀疑过,她是我派回去报仇的吧?可是,她不会武功,又十分安分,所以你才慢慢放松了对她的戒备,所以她才终于等到了在你书房进出的机会。”
“而且,你一定非常相信你养的杀手一定不会失手,你不会想到被人一剑封喉的我还有能够活下来的机会。”
“你或许会认为假的思晴不过是个小骗子,想利用她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从楚家捞取什么好处。”
“你需要他来掩人耳目,互利共赢,就是你留下她最好的借口。”
“我原本是没有打算用蚀骨水来对付你的,奈何你的化功散实在是太难配了,我独缺一味药,而那味药刚好就是蚀骨水的成份。”
“二者合一,我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怎料,还就让我配了出来。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让我成功了,就是天要灭你。”
“天意如此,你就怨不得我了。”
“好,好,好!”楚江阔连说了三个好字。他聪明一世,最终却难逃自食恶果的命运。
“还有要问的吗?”
“哼。”楚江阔从变成废人的那天起就认命了,他苟延残喘至今,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是为什么。
可能是不甘心狼狈而死,可能是想解开心头的疑惑,可能是想知道背后黑手究竟是谁。
可到了这一步,任何的可能都不重要了。
小梦的掌心凝聚了真气,蓄势待发,取人性命,只在片刻之间。
轻珊感受到了弥漫在石室中的杀气,一个后仰,从绳子上翻身而下,落在了小梦的身后。
“你真的打算让他就此解脱?”
楚江阔活得生不如死,活着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我知道现在送他上路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可我没时间再等了,我必须让他死在我的眼前。”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让他,去给那些被他害死的人,陪葬吧。”轻珊想问的问题,在现在,已变得微不足道。
小梦用掌心凝聚起的两股力,横扫起地面上无数的钉子,用轻珊教给她的招式,将所有钉子都在此刻化为穿心利刃,无一遗漏地穿进了楚江阔的身体。
血肉之躯,此刻,被铁钉完全包裹住了。
“铁打”的人,停止了呼吸。
楚江阔,就在这石牢之中,结束了生命。
轻珊为轻灵报了仇。
小梦为自己报了仇。
轻珊如释重负,压在她心头十多年的怨恨终于卸下了,她对着隧道悠远的尽头,眼前是故人们曼妙的身姿。
“灵姐姐,你终于可以安息了。”
“情姐姐,我终于为轻灵报了仇。”
轻珊释怀了,满足了。
小梦却截然相反。
她并没有为此感到半分的喜悦,也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快感。她久久地呆站在原地,有些恍惚,有些失神。
她觉得有水滴在了自己的脸上,冷冰冰的。
“宫主,你瞧,山间的泉水又渗进来了。”
轻珊回过头,才发现小梦的眼睛里,有泪水流出。
“他死了……”
“嗯。”
“他真的死了……”
“是。”
“他终于死了……”
“晴儿……”
“八年了,我无时无刻不想他死,可是为什么,等到他真的死了,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呢?”
“晴儿……”轻珊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去劝她。
“哦,对,他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死了,我确实不应该开心。”
人死灯灭,回忆却失控一般地涌现。
十二年前,就是这个躺在地上的男人,抱起自己,笑逐颜开,当着众人的面说:这是我楚江阔的长女,以后她就是我悠然山庄的大小姐。
十一年前,也是这个躺在地上的男人,牵着自己的手,带她走过山山水水,眺望远处,指着层峦之外,对她说:思晴,你看,那就是悠然山庄的方向。
十年前,还是这个躺在地上的男人,在她练剑的时候,托着她的手腕关切地说:这柄剑很重,你手腕的力道还不够,小心受伤。
九年前,又是这个躺在地上的男人,得意地对所有人夸赞:我家思晴天赋奇高,武功日后定当独步天下!
小梦有些迷茫,明明楚江阔人前人后对她的态度反差极大,为什么在他死了之后,自己脑子里记起的全部都是他对自己好的那些画面?
是自己心软了?
不!
是因为比起后来的遭遇,之前那些冷言冷语,实在是不值一提。
八年前,小梦怎么都没有料到,是这个躺在地上的男人,趁着自己发着高热,以关爱之名,在她的汤药里下了化功散和佳人醉,令她毫无还击之力,任人宰割。
从那天起,她的人生就暗淡了。
她活在了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活在高高架起的刑架上,活在不分昼夜的折磨中。
为什么会这样?
是不是一切曾有过的呵护都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