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清川以为他的病又犯了,连忙解释道:“爹,这是楚姑娘啊,悠然山庄楚庄主的女儿楚//您不是一直念叨着要见她的吗?她现在不就在您的面前了吗?”
“思晴?对,对,对,江阔的女儿是叫思晴。”杭亭不断重复着,对对对,确有其事一样。
杭清川继续对他说:“您看,楚大小姐都站在您面前了,您怎么还给忘了呢。”
杭亭眨了眨眼睛,撑着单臂,半坐起身,重新看了看“楚思晴”。
结果,他看了又看,却还是一直在否认:“不不不,不是她,她不是楚家的思晴!不是,不是,不是!”
他越说越激动。
无可否认,她的的确确不是楚家的思晴。
只是,屋内的“楚思晴”和屋外偷听的小梦一样,搞不清楚他是因为老眼昏花认不得楚思晴的模样,还是真的切切实实发现了破绽。
难道疯子真的比正常人还要敏锐?
或许疯子才不会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吧。
杭清川无奈,只得向楚思晴致歉:“楚姑娘莫怪,家父只怕是又糊涂了。”
楚思晴笑笑,那笑容也有些僵硬。
只听杭亭口中不停地重复着“不不不”,一时摇头,一时捶胸,一时拍打着床板,一时疯狂地抓着自己,老泪纵横。
他的情绪近乎失控。
杭清川和楚思晴面面相觑,完全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等到累虚了,杭亭绝望地瘫在了床上,眼睛傻傻地盯着上方,嘴里还是不停地念叨着。
“我知道,你不会再回来了,你根本就不在人世了。”
“就算你现在还活着,也一定不会再愿意看到我,你要是见到我,一定恨不得杀了我。”
“是我错了,我不该那般对待你,你还只是个孩子,我怎么能对你下那么重的手。”
“老楚,老郗,我们简直qín_shòu不如,枉称大侠。”
“小丫头啊,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是老夫,对不起你啊。”
杭亭说得声泪俱下。
郗远听得胆战心惊。
杭清川是一头雾水。
楚思晴是暗自惋惜。
独孤鹰扬云里雾里。
唯独小梦,愤怒与同情,压抑与隐忍,悲哀与伤感,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独留凄惨给自己。
那是杭亭将死之时的忏悔,回顾一生,他亏欠过无数的人,可令他最为后悔、最无法原谅自己的,就只有当年的那个孩子。
他还在说着对不起,仿佛要从生说到死,才能放下心中的悔意,他仿佛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已经“故去的思晴”表达自己内心无比的亏欠。
“小丫头,你慢些,我这就去找你,当面跟你谢罪。”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弱。
小梦却突然想被传染了一样,情绪瞬间也失去了控制,从屋外冲了进去。
她的冲动,令独孤鹰扬有些愠怒。
一剑直穿,她几乎是想要亲手了结杭亭的性命。
杭亭看到了她的剑,看到了她的人。
他的眼睛里竟然充满了惊喜,惊呼着:“原来,你真的还在。”
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他的脸上,竟然因为小梦重新绽放了光彩。
最后的光彩。
他认出了她。
他欣慰地闭上了眼睛,欣然赴死。
只是,杭清川不会让她得手。
小梦的剑,被他点开了。
小梦后撤一步,单手抓住楚思晴的肩,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从屋子里飞快地撤了出来。
杭清川反应极快,一个健步追了出去。
默数十下,独孤鹰扬随之发难。
飞鹰门从外发起攻势,独孤鹰扬从内将郗远引入战局。
飞鹰门的暗号与青龙门求助信号几乎是同时发出,也就意味着,另一边,阿宇也对凤舞帮动手了。
而此刻的杭亭,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了无遗憾。
杭清川刚追出青龙门,就看到了身后发出的两重信号。
前有梦魂宫主,后有独孤鹰扬,他进退维谷,两难选择。
一边是楚思晴的安危,一边是青龙门的安危。
“杭掌门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竟然为了救朋友,抛下青龙门不管。”
小梦停在了不远处,她的剑还架在楚思晴的颈上。
杭清川拔刀相向:“楚姑娘是我请来的客人,我不允许他在我的地盘出事。”
“好,有担当。”
“芳驾想必是故意利用楚姑娘引我出来的吧?既然我现在来了,就请宫主放人,免得殃及无辜。”
小梦移开了剑,指向了杭清川。
“你稍微迟疑思考半刻,就不会追出来了。”
“宫主此话何意?”
小梦示意杭清川身后的局势:“那些都是飞鹰门的人。”
“独孤鹰扬!”
是的,他只要稍微迟疑半刻,见到独孤鹰扬,或许就不会追出来了。因为楚思晴和他的关系太过紧密。
“我不会伤她,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太多疑问需要她来给你解答。”
杭亭临终前一句又一句奇怪的话,杭清川一句都听不懂。
“你想做什么?”
“我想你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令尊疯癫和刚刚‘胡言乱语’的真相。”
外人眼中所谓的胡言乱语,只有小梦能够清清楚楚地分辨,那是真的不能再真的语言了。
“你以为我会信?”
杭清川欲退,可他身后青龙门的大门被关上了,他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