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冢山境内,习惯在黑夜游行的恶兽凶魔躲进了巢穴里,诸多人类修者也从各自的渠道得到了些隐秘的消息,躲进隐秘的洞府中,闭门不出。
冢山境上下,一片静寂。
黑魔国内,尤是如此。
恐怖风暴降临之前,任何物种都会临时生出对危机的预感,但这种预感于它们而言,并没有丝毫帮助,只能徒增几分它们在临终之前的不安与惶恐而已。
一心殿,黑魔君宰常年寝居之地。
此间建筑皆有一种奇异黑石铸造而成,本身能隔绝任何元气波动,想要窥视殿内景象,必先冲破大殿表层的黑石。
而在大殿之外,更有着与大愿诛魔剑阵相连,相辅相成的一重阵法,攻击一心殿,便相当于攻伐整个黑魔国护山大阵。
大殿之内,黑气游走,其中隐约有凶魔呼啸,魔奔腾。
一道人影端坐在大殿最上首的宝座之上,他的相貌被黑气笼罩,难以看个真切,但自身正是散发那无尽邪诡黑气的源头。
此人正是黑魔君宰,在一心殿的宝座上,他已这般呆坐数十年。
数十年内,无有神智,不曾向外界传递任何消息,只是这般散溢着滚滚黑气,那黑气滋养出了不知多少魔,但性情邪诡,常常反噬其主的魔却早被黑魔君宰观心一夺去神智,成了傀儡,以及他借以窥察外界的‘眼睛’。
大殿里黑气翻腾着,宝座上的君王静默着,在这动静间,某种动态的平衡在大殿之内形成,似乎就该永恒如此,不受光阴的变改,不受轮回的束缚。
直到大殿的偏门被退开,殷无是走了进来。
翻腾的黑气忽然静寂,殷无是闭锁殿门,感觉到那黑气里似乎浮现出了一双眼睛,正在默默打量着自己。
那双眼睛里无有丝毫情绪,更谈不上对殷无是有多善意。
‘祂’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监视者。
“来了。”在虚无的眼睛监视着殷无是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大殿内陡然响起,声音温和平静,与此间险恶恐怖的环境格格不入。
殷无是抬首便见到坐在宝座上的观心一‘睁’开了眼睛,笼在他面上的那层黑烟迅速淡去,显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
那张面孔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是一位敦厚长辈。
倘若外界之人,哪怕是燕行云,见到此情此景都会吓得心脏跳出嗓子眼儿——他们一直以为君宰观心一神智迷乱,性灵陷入沉寂之中数十百年,哪能想到,对方还能这般正常地与殷无是搭话?
若燕行云知道黑魔君宰如今还存留有神智,立刻会熄了覆灭对方的想法,就连目犍连都得斟酌良久,犹疑是否放弃这个计划!
一尊清醒的、挟裹谛听之力的元神初境强者,足以打算诸多诡秘存在的降临计划,包括地藏王菩萨!
“君上。”殷无是感觉到那双在暗中窥伺的眼睛隐去了,他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向宝座上的观心一伏地行礼。
“我听到消息,燕行云欲要对我出手了?”观心一的那副面孔陡然一变,一阵黑烟漫过他的脸,下一瞬,黑烟里凸显出的面孔便不再那么笑意温和,笑容显得有些残酷。
“是,燕行云以为皇帝轮流做,今年该到他了。”殷无是一板一眼地向观心一汇报。
观心一的‘面孔’再度变化,‘变’出一个明显呆愣茫然的表情。
之后,又‘变’出平和威严的神情:“你怎么还跪在那里?快起来吧。”
殷无是依言站起,未抬头去看观心一的表情,只听到对方再一次道:“我听到消息,燕行云欲要对我出手了?”
“是,燕行云以为皇帝轮流做,今年该到他了。”殷无是如此回应着,在不断重复的对话中,走近了观心一宝座偏侧,那里有一方矮座,他在那里坐定。
观心一的目光适时望来,呢喃自语:“我已经掌控自身五成力量,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便能完全从这泥沼之中拔足而出。
谛听亦将听命于我。
阿福,这段时间,便得靠你替我撑住了。”
观心一脸上浮现明显地挣扎,一个个透明的影子在他脸孔四周盘旋,在他那张脸孔之上,竟浮现出一根根透明的触手,‘它们’之上皆生有一只只眼睛,此时,黑白分明的、密密麻麻的眼睛尽数盯住了殷无是。
殷无是性灵震荡,瞬间升起放出神道印玺,隔绝观心一目光的冲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并未如此做,面色黯淡:“主人,只怕是不能了,数百年前,您便自己即将掌控谛听,此后每隔一段时间,您便如此一回。
但是,阿福感应到,您的力量正在逐渐减弱,谛听正在不断取代您,掌控这具躯壳。”
“嘻!你的对,你的对!”观心一脸上露出个怪诞的笑容,竟似乎对殷无是的言语十分赞同一般。
殷无是见状,眼神更加黯淡。
未有醒觉权柄之前,他也只是苦地冢山境内一个懵懂的奴隶而已,蒙受观心一照料,收为仆从,此后才能见识到更波澜壮阔的世界,并且,在体内沉睡的权柄与‘前世记忆’也纷纷苏醒。
那之后,他才是殷无是,是挟持了平等王权柄的牛头与马面阴帅。
在那之前,他是观心一身旁的仆人,阿福。
他与主人曾有共同目标,为脱离苦地继续力量,不渝努力,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观心一才贸然吞噬下了谛听的尸身,召来如今的祸患。
观心一疯癫似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