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清晨,陆亦双在病房里,看电视上关于d市地震的新闻报道。
电视里,主持人正激动地讲着:“截止到昨天,d市余震已发生四千余次,最大级数为六级。已有十名官兵和医护人员牺牲……”
听到这里,陆亦双的心明显一拎,然后就听到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她心不在焉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也没看就接通。而当她听到里面的声音时,整个人蓦地僵住,随即,脸上充斥着极致的不可置信。
“陆亦双,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的,的确是厉擎苍的声音。醇厚,磁性,低沉,含着些许疲惫。
这一刻,像是蓦地有千般万般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涌向了陆亦双的心,让她简直无法控制住自己,鼻尖阵阵发酸,声音有些哽咽:“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厉擎苍的语气,依旧是平淡无波,可似乎是累到了极点,说出每一个字,都非常艰难。
陆亦双听到,他那边背景非常安静。她也不清楚,他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情况下给她打的电话,更不敢多问,只能轻描淡写地问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接替的医生来了,就可以回来。”那边,厉擎苍听到她寡淡的声音,怕她误会,连忙补充一句,“我只是问问,孩子怎么样了。”
他毕竟是安安的主治医生,抽空打个电话,问问自己病人的情况,很正常。
“他挺好的,身上已经消肿,也可以正常喝奶了。”陆亦双忍住即将暴露出来的哭腔,说。
“嗯,照顾好他,等我回来。”厉擎苍说完,即使心里的情绪依然在汹涌不停,仍然果断挂断了电话。
d市,厉擎苍挂断电话后,大掌紧紧握着手机,尽管脸上依旧是无怒无嗔,但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可病床上的产妇却按捺不住了,叫道:“你们城里人可真奇怪,怎么会这样不咸不淡地给媳妇打电话……”
对,这的确只是一个不咸不淡的电话。但在这朝不保夕的危急时刻,能够听到陆亦双的声音,能够跟她说几句话,已经给了厉擎苍极大的安慰。他不由自主地把手机贴在胸前,嘴角浮起一丝满足的笑容。
“医生,俺也想给俺男人打个电话,你能不能把手机借俺用一下啊!”产妇的声音里充满渴望。
厉擎苍马上伸手,把手机递给她。
产妇一拿到手机,立马轻车熟路地拨了号码。电话一通,她立刻哭着叫起来:“死鬼,你在哪里,吓死我了!嗯,安全就好……你放心,爸妈都安全,俺还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哩,高兴吧……俺刚刚疼死了哦,你又不在俺身边……”
厉擎苍:“……”
又过了一个星期,厉擎苍终于要回来了。
安安的病情已经很稳定,身上的管子都被拔了,此刻正窝在阿香怀里吃奶。
陆亦双知道,厉擎苍为了不让厉权和刘芝蓉担心,是不会回厉家大宅的,肯定还是回上海,去紫园别墅。
她蓦地想起,上次她去紫园别墅照顾他时,看到整个别墅里非但没一个佣人,还空空荡荡的,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一想到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他,要一个人回那里,她就莫名心疼。
纠结了一会,她最终还是关照阿香照顾好安安,一个人去了紫园别墅。
下午五点,当厉擎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紫园别墅,本以为迎接他的,依旧是满室的灰尘和孤独,却意外地发现,客厅里窗明几净,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食物香味,让这栋冰冷的别墅,染上了几分家的味道。
分外疲惫的他,也找到了几分归家的感觉。
只是,这别墅是谁打扫的呢?难道说,琴妈回来了?
“你回来啦……”出乎他的意料,陆亦双听到声音,蓦地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看了他一眼后,立马跑过来,理所当然地接过他手上沉重的行李,“快进来……”
当看到厉擎苍时,陆亦双明显一愣——两个星期未见,他瘦了整整一圈,脸色苍白,眼窝下显现着淡淡的黑眼圈,一副疲惫而风尘仆仆的模样。他身上穿着的白大褂,早已被灰渍和血渍染得看不出颜色,显得他的身形愈发精瘦,迫人的气场却未减退分毫。
看到她,他黑眸里泛出近乎本能地警觉:“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其实,连陆亦双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来这里。毕竟,上一次陆亦双出于愧疚,来这里照顾发烧的他,却被他那样羞辱,最后直接扔出别墅。
“这些天你辛苦了。我是希望你尽快恢复体力,安安还需要你。”陆亦双搜肠刮肚,最终想了个最合理的解释,说道。
而她这话,却蓦地泯灭了,厉擎苍心里刚刚才浮上来的些许希冀。他甚至在自嘲着——对啊,她怎么可能会心疼他,她只会为了她的孩子才来这里。
但才从震中回来的他,好不容易才感受到这点温暖,他最终还是没舍得赶她走,而是径自换了鞋,往二楼而去。
厉擎苍冲了个澡,擦干身体出来时,发现大床上早已摆好了他的黑色睡衣,叠得整整齐齐。
他一把拿过那睡衣,久久凝视着,心里的自嘲却更加强烈——他跟陆亦双结婚五年了,她从来没给他拿过衣服。他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竟然是因为一个陌生的孩子。
换好睡衣下楼,他走进餐厅,看到陆亦双正笨拙地把一盘盘精美的菜肴端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