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痛……会叫汝低下头颅……”
鹿正康不乐意搭理这种无意义的叫嚣,沉吟一会儿,把权弘明的魂种收回净土珠。
但相枢并不情愿就此放过他。
恐怖的呢喃与深沉的幻觉便从那一天起,伴随着鹿正康。
……
孙丽钗回到了家。
她没有去搭驿站的马车,一路是走来的,身上携着几包干粮,一些换洗的衣物,一些零碎的杂物,这些家当就在她的背上,也不多,看着很小的一堆,没有覆盖她一半的脊背。
逸姑庵到嵩山剑川镇这漫漫长途,她花了三个月才走完。
出发时春暖花开,抵达家园时,盛夏的暑气已经慢慢退散。
她就这样,扛着一轮夕阳,阔步迈入久别的家门。
孙王氏与孙正道用一种近乎惊异的神色看着自己的小女。
这是因为陌生。
好久不见了。
这孩子几乎不与父母通信,总是忙忙碌碌,而哪怕孙家都在净土,随时能见面的,也依旧没有真正相会的时机。
奇妙的事在于,孙丽钗是位叛逆之人。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态,她便与自己仁善的母亲,刚正的父亲保持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而二位长亲一度以为自己的孩子现在努力修炼没闲,因此也不敢主动去打扰。
就这样,他们无数次有机会见面,又无数次擦肩而过。
“钗钗……是你?”二位长辈犹疑着,但眼前人直叫他们热泪盈眶。
的确是自家小女。
俗家子弟潇洒的长发飘飘然飞舞,垂到肩头,十岁的孙丽钗已经有了修长的体躯,面容肃重,眉眼透光,看着很成熟,简直不可思议般成熟,就像一个矮小的女侠客,女秀才,而不是一个小童。
她当然不普通。
她手里的短剑也痛饮过鲜血。
但这还不能代表她的不凡,杀戮没有年龄上的规定,江湖上稚童杀人也不稀奇,稀奇的是一个十岁的武林高手。
一年前,她的功力积累足够,一举达到先天之境,自此天地交感,武道境界不可同日而语。
与她缘结的八败也得以通灵,如今能称为精怪了。
这样一位奇女子,注定是不同凡响的,注定在江湖留下一段传奇,而她的身份也会被归结到尊者一类,毕竟同佛子有缘。
孙丽钗身为圣道净土之人,她的言行会产生巨大的反响,间接就拥有了巨大的权力。
坐拥武力、威望、权势,这样的一颗明星,如今才十岁。
孙丽钗本人对此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触,她甚至是厌烦自己拥有的一切。
她感到俗世宛如一张大网要将她束缚,而她却很清楚自己对这样的结局无能为力。
往往这个时候才显出家的宝贵。
孙丽钗很干脆利落得上去抱了抱自己的母亲,又对自己的父亲跪下磕了一个头,起身把背上一堆家当撇在桌上,说一句“我去找鹿缘。”匆匆就又跑出门。一家人见面不过十秒钟不到。
她行事之荒诞不经叫二位家属目瞪口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再想嘘寒问暖,只见那小巧的背影已经冲入街道深处不见影子啦。
嵩山的山路依旧是那么曲折,再次踏上这些历史沧桑的石板,孙丽钗感觉自己走在一条影影幢幢的幻道,自己的童年身姿就这样出现在石头上,一步步,很艰难地跟在大人身后。
她记得这段日子,她的病大好后,就乐意多走走,让身体感受更多的情绪,她最喜欢气喘吁吁又不至于大汗淋漓的感觉。
至今她还记得,心脏跳动的滋味。
一段不长不短的路,如今只有她一个人走,就这样她慢吞吞地,跟在童年的幻影之后,仔细打量着一方的山水。
快到了,曾经的少林寺,如今的少林寨,远远的,那朱漆大门前还站着一颗黝黑的卤蛋,是觉光老秃驴。
高高壮壮的觉光迎着一片晚霞的余晖,脑门闪闪发亮,悠闲地站着门前的巉岩旁眺望四际,宽阔的青色袍服随着轻快柔和的晚风展荡,他微笑的脸庞仿佛一块嶙峋的礁石,坚硬而笃定。
他看到孙丽钗,抬手招了招,长袖飘飘,与远处山崖上的那一株绝壁青松抖索的树冠相映成趣。
孙丽钗也对他遥遥挥手。
觉光扭头冲门里的场院大吼一声“钗钗来了!”
一群老秃驴涌了出来,他们有的手里还端着面碗,嘴上吃得油乎乎的,自从没了僧人这门职业,现在他们也不必守戒律啦。
孙丽钗紧跑两步来到众位居士面前,合十礼敬。“见过各位大师。”
秃驴们就哈哈大笑起来,“当初的小姑娘长大了,现在是有模有样的!”
“善哉善哉。”
几位秃驴一阵夸,脸上还带着感概的笑意,一副“老衲历经世事”的样子。
孙丽钗毕竟性情古怪,于是就打趣他们道“怎么几位大师开始吃荤了?莫不是没了佛经读,嘴里也没滋味了?”
觉光把牛眼一蹬,“嘿!小姑娘不安好心。觉愁!你来和她掰扯,我说不过她。”
嬉皮笑脸的觉愁乐呵呵地钻出来对孙丽钗合掌一礼,“确实得小尊者从菩萨那里翘几句金科玉律给咱们念叨念叨!”
孙丽钗眉毛一挑,秀气的脸庞上竟还露出几分泼辣爽快的英气,“鹿缘在哪?我来看他了!”
众居士大笑,指着高高的连天峰,“高人自然在高处,佛子当然在天边。”
“我先走了!”孙丽钗呼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