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前集市里的人,此时人人脸上都带着兴奋之色,那样子,就像是一家家的都得了意外之财一般。
这是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朝廷刚刚颁发了什么惠民的新政?
不可能啊,能让这些老百姓如此高兴的新政,没理由他这个谏院的中流砥柱事先不知道。
更让他费解的是,看着他们这一行读书人,脸上带着别样的笑容、还窃窃私语者,不绝于途。
这究竟是怎么了?
尤其是那些人的眼光,让他直观的觉得非常不舒服。
一向以温和形象示人的王安文,素来表现得并不高傲,若是时机合适,他也能无师自通的来一番亲民的表演。
但无论他表现得如何亲民如何温和,老百姓都会对他表现出足够的尊重,即便他们中的不少人,并不知道他是什么官,也不能从官帽官服上看出他的品级,但只要知道他是官就够了。
就冲着他的官帽官服,就应当给他尊敬。
但在此时,从那些百姓的眼中,他完全找不到应有的尊敬,非但没有尊敬,还有着让他都有些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有些忍不住怀疑自己眼睛的一种神情:鄙夷。
竟然敢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还是集体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王安文心里一凉,难道说,大家已经知道了我暗中投靠丞相府的事?
不可能,就是那件事发,这些百姓,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
总不可能不过短短的一个多时辰,这些人就全认识我吧。
王顒他们一行人此时也有些懵,王顒把车帘放了下来,“王兄,这是何故?”
他们预想过这样万人瞩目的场景,只是,那目光应该是崇敬的、羡慕的、自卑的……乃至是有些惧怕的。
但现在这看过来的眼神是什么?
他们那样子,都不像是在看人,更像是在看……猴子。
是的,在王安文还搞不清楚状况,有些自觉多情的以为所有人都是在看他的时候,宋朝来客们对这种异常,有着更准确的认识。
坐在车里的人,不约而同的放下了车帘,骑在马上的人,只有少数几个,还能在这样的目光下高昂着头,即便如此,他们的脸色也难看得厉害,就像是在大渡河畔,知道成都府的不少人,居然是野蛮落后的邛部川部的佃户时一样。
王安文还在紧张的想着,随口答道:“王兄,我却也不知为何会如此。”
王顒此时也都无暇计较王安文竟然就此和他以兄弟相称,“莫不是大理国朝廷,在派人中伤我等?”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那段誉肯定清楚,大理国的读书人才疏学浅,一定不是他的对手,只有我等从上国而来的精英,才可能会对他构成威胁,然后,他身边的一些人,就使出了这样不入流的手段。
怕是在这些大理国百姓的眼中,自己等一行人,都已经成了不学无术,招摇撞骗之辈吧。
“竟然中伤诬陷我等,何其卑劣!”他忍不住道。
王安文心说,原来还有比我更自作多情的家伙,这些百姓知道你是谁啊,“子明先生稍安勿躁,”他掀起车帘的一角看了一下,“应该很快就会清楚,”
很快,他的家仆匆匆跑回来,“不好了老爷,出大事了,”
“何事?”王安文有些心虚的问道。
“老爷你看,”家仆递进来几张还带着油墨味的纸来。
“我看看,”王顒不由分说的从他手里拿走了两张,两个都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人,争先恐后的看了起来,然后,齐齐的皱起眉头,又几乎异口同声的道:“斯文扫地。”
王顒还说,“看,我说得却也没错,”
他突然有些绷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大理国的士子们,竟然是如此的……”
好在他想到对面的王安文,正有志于做大理国士子的领袖,所以总算把“不堪”两个字咽了回去。
王安文明白他的意思,心说你们又怎么可能会好到哪儿去?
“这些一定都是污蔑,”他恼火的道。
只是,他这话怎么听,都有些中气不足。
弄清楚了原委的宋朝来客们,此时都轻松了起来,有些人拿着纸高声念出来,“……宁北赕(今洱源)秀才张某中,十年前,家资不过平平,十年间,日常大斗进小斗出,丰年收高租灾年放高利贷,目前已把数村之地收入囊中,成为宁北赕最大的地主……”
念出来之后,还不忘评价道:“这位张兄家里,有大才啊各位,”
又有人接着念道:“……秀才周某安,家中行三,资质平平,两位兄长,尤其是二哥,天资聪颖,但偏至今未得功名,其原因,是每到大考之日,便总会身体有恙,延请名医、求神拜佛、更换下人……皆全然无用……查周秀才不但精通药理,还总能和二哥身边人,包括二嫂及其它房里人相交莫逆……”
读完这个人的事迹,难得没人点评,他们也都忍不住打寒颤,摊上这样的兄弟,啧,前世是造了什么孽?
“……东川郡周某,自称世代贤良,然周家近五年送入青楼的丫鬟,已不下两掌之数……”
“……秀才关某泊,身家颇丰,然至今欠着不下十位青楼姑娘的胭脂钱……”
“……举人江某,为人持重,素有贤名,然则已先后染指乃父两房小妾……”
“……秀才孙某定,年少成婚,虽至今未有所出,依然伉俪情深,羡煞旁人,实有外宅四处,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