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伟听了吴秋玲的话,心里挺不是滋味。
他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每年不少为家里干活赚钱,可却没有什么支配权。
需要用钱的时候家里明明有,却还要去张嘴跟别人借,想想就堵心的慌。
这些年来,媳妇和女儿跟着他,真是受了不少委屈。
“你放心好了,我没找人借钱,这是咱爹今天背着二弟偷偷给我的。”
“他早上临出门时跟娘要了二十块钱,我们爷仨吃了顿饭又给孩子买完油条后剩了这些。”
“爹就塞给我了,说回头让给你和孩子们买点啥想吃的,也别跟娘说,省的她又唠叨。”
这钱一共剩了十五块六,两张五块的,一张两块的两张一块的剩下的是五毛的和一毛两毛的,还有整有零的。
是凌红军趁凌辉去解手的时候,悄悄塞给他的。
吴秋玲接过钱,小心的用自己的手绢一层层的包起来装好。
这下子给两个女儿买凉鞋的钱都有了,也不用发愁先给谁买不给谁买的问题了,忽然觉得有些像做梦似的不真实。
十五块多钱在有些人眼里看起来虽然不算多,但她自从嫁到凌家以后,手里还从来没有超过十块钱过。
“咱爹,咋忽然想起来给你钱了?”
“嘿嘿……”凌伟挠了挠头,四下看了眼,小声的说。
“我把你有身子的事跟咱爹说了,让他心里知道就行,也先别跟人说,尤其是老二他媳妇。”
“哎呀,你这人,咋啥事都往外说呀!”
吴秋玲的脸腾的一下子红的像个番茄,伸出手在凌伟的身上轻轻掐了一把。
凌伟不躲也不闪,就看着她傻乐,感觉跟挠痒痒似的还挺舒服。
两个大男人说这事,尤其是还有一个是她的公爹,以后见了面都觉得不好意思抬头了。
现在的女人怀个孕都恨不得把肚子给藏起来,等肚子大了有些脸皮薄的都不好意思出门在人前晃。
“反正早晚都得知道,我就是提前跟爹说一声,让他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凌伟看吴秋玲有些不好意思了,就好像自己做错了事似的又挠了挠头。
“爹说了,等回头交完公粮去县里面粉加工厂卖粮,再给咱们拿些钱花用。不能光给老二两口子,就让咱们家吃亏。”
“那咱娘能愿意?不得跟爹闹?”
“咱爹说了,以后家里的大钱都归他管着,不给娘保管了。只让娘管些小打小敲的,钱放在她手里不牢靠。”
“这样也好,咱爹是个明白事理的公道人,不像娘那么偏心耳朵根子又软,老二两口子一哄就啥都听信。”
吴秋玲听了凌伟的话心里不禁松了口气,还是公公手里捏着钱让人放心。
凌月不知道爸妈躲在地排车后面都说了些什么。
不过她眼神好,看见凌爸悄悄塞给了妈妈一些钱。
然后不知道爸爸又对妈妈说了啥,就看见妈妈脸上红红的,表情似乎有些害羞,动手掐了爸爸一下。
爸爸被掐了却还一直在呵呵傻笑,凌月莫名的就被爸妈给撒了把狗粮。
这时,公粮所已经开始上班收粮了。
排在最前面的几辆车子已经拉进院子里,接受质量检查和称重。
后面还没轮到号的车子便往前挪了挪,凌伟见了也拉着车子往前跟了几步。
吴秋玲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时候已经不早了,才想起来自己带孩子来镇子上的正事还没办。
忙跟丈夫说了声,便带着两个女儿往卫生站那边去了。
母女三个很快便到了卫生站。
跟镇子上的热闹比起来,这里要显得冷清得多。
没病没痛的,也没谁喜欢到这里来玩两圈。
一般有个头疼脑热感冒发烧的小病,都会在村子里的赤脚大夫那里拿几个药片子吃吃,也就是花上个一毛两毛的。
卫生站不算大,只有七八间房子以及一个百十来平方的院子,院子里并排停放着三辆铺着麦秸和各色棉被的地排车。
医务人员和护士,药剂师以及站长总共加起来才八个人。
卫生站的效益并不算景气,现在主要对外承接的业务就是接生,以及包扎一些伤口之类的。
这会儿估计是有产妇在生孩子,从产房那边传来的嚎叫声传出老远,把小雪给吓得像只受惊的鹌鹑直缩脖子。
前两次负责给凌月缝伤口,以及换药的那个外科医生今天休息没有上班。
另外两个医生都是妇产科的,此刻全都进了产房在招呼产妇。
因为今天有三个产妇同时生孩子,妇产科医生只有两个所以有点忙,听说就连站长都去充当助产士去了。
三个护士有一个护士长在产房里当助手,另外两个是新来没几天的实习生,不敢动手给凌月拆线。
所以,母女三个便安静的坐在诊室里面等。
产房就在一出诊室门口的斜对面,虽然关着门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声音还是能传出来。
听声音有两个产妇在哀嚎,一高一低一呼一合的。
小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的老老实实坐在诊室的长条连椅上不敢动也不敢四处张望。
吴秋玲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小手对她说没事,一只手和胳膊护住她的耳朵。
凌月坐在木推车里,正在奇怪有三个产妇,为什么却没听到另外一个产妇发出声音。
正想着,便看见有两个中年妇女搀扶着一个大肚子的孕妇,正从西边的公厕那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