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忽然沸腾,无数根黝黑的藤蔓蹿了起来。这更像是一种奇怪动物的触须,顶端有锋利的黑色指甲,一窜出土地触须之上就弹出许多尖刺。澜江江畔眨眼间变成一片黑森林,李伯辰与阿斯兰原本只相隔一柄刀的距离,现在两者中间忽然被数十根藤蔓分开,形成一堵坚实的墙,就连魔刀就被缠绕其中。
藤蔓窜至一丈多高,开始疯狂缠绕搅动。江畔还有许多覆雪的大石,也都被藤蔓一起包裹。先是搅碎石上的冰层,再从石上剥下一层碎屑,随后继续往复。藤蔓毕竟不如石头坚硬,很快便因为巨大的力道被磨断,但地上很快又蹿出新生的填补任何一丝空缺。
大概两息的功夫,澜江江畔再也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石头,土地都被犁下去厚厚一层。这时候藤蔓的动作才缓慢下来,但看起来仍像大团大团缠绕在一起的巨蟒,叫人头皮发麻。
约如此安静了一小会儿,刚才李伯辰站立之处的一团藤蔓忽然枯萎,随后像疫病一样蔓延来开。眨眼之间的功夫黝黑的藤蔓都呈现出枯黄之色,被夜风一吹,只在原地剩下一些枯死的筋脉了。
李伯辰将刀一振,周围的筋脉粉碎,变成一阵土黄色的风。
面前的阿斯兰不见了,该是为须弥人司祭所救。在藤蔓出现的一刹那李伯辰有机会将其一刀斩杀,但他没动手。因为打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是这个鬼族,而是须弥人。
他感受得到须弥人司祭就在澜江对岸的山巅。但山巅之上有一颗巨大的树木,又跨越江面延伸到这边并扎下根重新成为一片占地广大的密林,几乎相当于一个城镇大小,他不确定司祭究竟藏身何处,或者说是不是整片森林都是它的身体。
倘若是后者,也应当有一个蕴藏意识或者总控全局的核心。李伯辰因此问出两个问题。阿斯兰在回答第二个问题的时候被救走,该意味着那个司祭认为“究竟为何南下”的根本原因不该被说出来,而阿斯兰现在也的确说得不够多。
出手即会留下痕迹,李伯辰可以确信须弥人司祭的存在形态是某个单独的个体,而非化身这一整片森林,而那个个体藏在澜江对岸的山巅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运行体内灵力。
自无畏真君降临到现在已过去将近一刻钟,他开始觉察出异样了。首先就是越来越频繁地在心中掠过的警兆。
从前可能有生死之忧时,他身上会微微发麻。但现在没有这种生理上的感觉,只剩心头的悸动。这似乎意味着危险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
李伯辰想了想,似乎找到一些原因。他的阴灵其实就是北辰的真灵,降临生界的无畏真君燃烧的既是他的阴灵也是北辰的真灵。可从另一方面来说,无畏真君本身也是北辰真灵的一部分,那么其实无畏真君燃烧的是他自己。
无畏真君并非真正的灵神,来到此界所依仗的强大力量一方面源于吸纳的灵力,另一方面源于他在北极紫薇天所吸纳的灵力。李伯辰推测等此身所存的灵力耗竭,这位他自己封出来的灵神就会从世间消失,而那一界则出现一个空的神位——就像金台之下的那些其他空的灵神之位一样。
留给他的时间似乎不多了,心中频繁的悸动该就是预示着这灵神已开始耗竭灵力、逐渐衰弱。而下一次想要再有如此神通,不知道还得在那界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再把无畏真君的灵力修回来。他必须尽快将须弥人司祭解决掉。
李伯辰从地上跃起。地面陡然凹陷一个大坑,土石崩碎。下一刻对岸的山脚下爆起一团雪雾,接着是半山腰、山顶。可怕的冲击力令雪崩再一次出现,这次的声势极为浩大,似乎嵌在山体之上的一层厚厚冰壳都被一同剥了下来。
比他的冲击力大千倍、万倍的力量蕴含在这场雪崩中,自山顶巨树之上延伸出的藤蔓被巨量汹涌而下的冰雪冲击,很快就被摧毁殆尽。冰雪变成一头奇大无比的怪兽,沿山体向下俯冲,狂暴奔行出数十里仍未停住脚步,最终冲到了澜江里。
靠近更靠近西营一段的澜江被冰雪暂时地堵塞,而此处则是这条江河道最窄、水流最急的一段。汹汹江水暂不与巨量冰雪计较,随即冲上北岸,先淹没岸边的那片树林,再直冲其后的妖兽军大营,接着一路往东南边漫卷而去。
依照阿斯兰、司祭、安乐大王的计划,他们本该将罗刹驱散便可。没了统帅的罗刹极难再自发组织起来,他们会分批回到自己的家乡。
但现在这可怕的变化叫计划改变了——冰冷刺骨又汹涌澎湃的江水将西营中的妖兽像赶羊一样往东营驱赶,随后在江北岸圈出一块巨大的半圆形空地,十几万妖兽、罗刹被困其中。罗刹没法儿逃了,于是被激发出悍勇,同妖兽火并起来。东营中的数千人囚逃得比罗刹要早些,一部分是往北边去的,不但避过了漫来的江水,还因此获得了一片天然的屏障。
但另一部分想要南归的人被江水拦在了圈内,他们不是罗刹和妖兽的对手,留在岸上只有死路一条。于是一些人找到缓坡跳下看起来已经暂时干涸的江底。然而江底全是淤泥,也没来得及上冻,这些人立即死了一片。余下的苦苦支撑一阵子,终于等到江底被略冻住,同样打算渡江向南。可这些人只有数十人上了南岸——因雪崩而堵塞河道的冰雪到底不是土石,在坚持了一刻钟之后终于被江水冲开,还在江底的人全部葬身冰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