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儿子招供,承认了指使侯七夺贴,却没有指使侯七杀人,并且提供了一条新的内容,说给了侯七六十贯的费用,用来奖赏他办事。
介绍完了情况,谢直就停口不言了,看着张员外郎,不说话,意思听简单,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看着办吧。
张员外郎听了直嘬牙花子,人家也做过河南县的正印官,对司法审判的案子也不陌生,一听谢直介绍完案情,就知道这事麻烦了。
死人了,是既定结果,谁都无从更改。
人是侯七杀的,他跑不了。
问题就留在了张公子的身上。
侯七说他是受了张公子的指使,如果查实,就是“谋杀”,张公子属于“造意”,按照“造意为首”的大唐法理,张公子就是首犯,判罚只会比侯七重不会比侯七轻,具体到这个案子,就一块上断头台吧。
张公子却说不是他指使的,瘦金体字帖是他花钱买来的,一经查实,那么罪行就轻了很多,最多不过是花钱卖了贼赃而已,收缴非法所得,再罚点铜钱就过去了。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了——他们两个人说的,到底哪个是真的?或者换一种说法,审案的法官,到底愿意采信哪一个说法!
至于什么查个水落石出?
别闹了!
两个人面对面说话,到底说了啥,谁能知道?这叫法不传六耳!平常人家交代家里钱藏哪都用这种方式……
至于那六十贯钱,根本不能做什么证据,张公子说那钱是买字帖的,侯七还说那六十贯是买凶杀人的费用呢……
所以,这件事情,到底如何宣判,就落到了主审法官的身上了,他说张公子有罪,那么张员外郎就得看着儿子上断头台,如果他说张公子无罪,那就能交点罚款,回家继续他纨绔子弟的生涯。
张员外郎想到这里,不由得一声长叹,大丈夫存世、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啊,我这一路奔着家族香火鼎盛使劲呢,儿子倒好,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不救?真不行,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没了,张家的香火就断了。
救?真不知道谢直那里会提出什么要求来,弄不好还得把自己折进去……
所以,张员外郎还想抗争一下……
谢三郎,你少来这套,不就是我儿子跟你是情敌,你才这样嘛?你这个小子讲理不讲理啊?瑾姑娘是不错,但是也是我儿子先看上她的,再者说了,当初我儿子要讨好瑾姑娘的时候,你还不认识人家姑娘呢,怎么着,这都不行?
你汜水谢三郎也太霸道了吧?
行,你霸道,我们张家认了,我儿子从河南县大牢里面出来之后,我也曾严词交代过他,让他以后躲你远点,最重要的,千万不能再惦记那位瑾姑娘,就当没认识过,咱们老张家对你谢三郎退避三舍!
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惹不起你,就躲着你走!
这还不行吗!?至于让你处心积虑地对付我儿子吗?
老夫为官多年,也是进士出身,抛开你与我家儿子之间的恩怨,老夫作为一个科场前辈、一个官场前辈,要提点你一句,你谢三郎如今声名显赫,又有张九龄、严挺之、李尚隐一众朝堂大佬的看重,只要不行差就错,日后必然高居朝堂,如果你再能把你曾经提议的盐法改革推行下去,青史留名指日可待!
不过,你自己可要留神,越是这种情况,越是要爱惜羽毛!
老夫想,你就算日后青史留名,也不愿史官史笔如刀,写下你汜水谢三娘睚眦必报吧?
今日你如果一定要攀咬我家儿郎、让我张家断送香火,我老张日后别的事情也不做了,一定要把你这份心胸狭窄广而告之,我就要全大唐都知道,你谢三郎为了一个区区匠户之女、没完没了地欺负我老张家!
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谁来执笔大唐国史,也断然不会给你留下一个极佳的评价!
谢直听了,忍不住嘿嘿一乐,这老小子也真是没辙了,竟然用“身后名”来威胁自己,也不想想你多大我多大,等你死了,我还有至少三十年的大好年华呢,这么长的时间,我就不信消弭不了大唐天下的一条小小流言。
不过,这一次约见张员外郎,也不是为了啥意气之争,他张员外郎误会了咱们、带了情绪在谈事,咱不成,咱还有正事呢。
想到这里,谢直仔细看了张员外郎一眼,心中暗自冷笑,你光想你儿子了,把自己给忘了吧?行,没关系,我提醒提醒你。
来,继续介绍案情!
张公子,你儿子,亲口招供,你在河南县令的任上,曾经出手为漕帮侯七遮掩过一件事情。
我派人差了一下,那位被拐来的姑娘,还有那位发现了这件事情的行商,由于你的不作为,一定要坚持三审,同时又没有对当事人进行保护,已经被侯七残害了。
张员外郎,你这个职位,乃是因为河南县令任上的政绩突出,才得以直接选官的,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草菅人命得来的。
张员外郎一听,气得脑门子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
这样的儿子,我他么要他干啥!?
我这还想捞他呢,他倒直接,把亲爹都给卖了!
张员外郎气得当时就不想管了,不过转念一想,不管还真不行,现在已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