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娘案在朝堂上争论的时候,正是开元二十二年年末、开元二十三年年初的时候,虽然影响深远,却扩散的范围不广,一来是大家都等着过年呢,二来普通的官员百姓,对远在云州一个村妇的命运也不关心,所以除了朝堂之上有限的几个人能够领会这个案子的全貌,其他人都是听了三言两语的小道消息。
这段时间,谢直干什么呢?
闭关备考!
那是他根本没有接受外界消息的三个月!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谢直理应不知道!
张员外把这个案子拿出来让谢直判罚,真正的用意,却是阴毒。
只要谢直判错了,张员外可就有话说了,你一个朝廷预备役官员,对朝廷刚刚发生的事情都不关心,还能指望你干啥?就你这样还想考吏部选当官,回家待两年再说吧!
真到了那时候,谢直绝对有口难言!
说什么?说我备考呢,没听说?吏部这帮人认吗?
幸亏谢直有个二叔叫谢璞。
别人对这样的案子不关心,身为河南府法曹参军的谢璞能不关心吗?这是人家的专业好不好?
尤其谢直虚晃一q考上明法之后,不是在家里躲了好几天吗,谢璞见他无聊,也就在下值之后拿朝堂之中比较新奇的事情说一说,这才让谢直把他闭关的三个月时间遗落的消息补上,其中,恰巧就有这个案子。
想到这里,谢直也不再耽误,刷刷点点就写好了判词。
交卷。
张员外依旧乐呵呵地看着谢直的判词,越看脸上的笑容越淡,到了最后,索性不再维持那虚假的笑容。
谢直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张员外一见,也知道谢直已经知道了他的谋划,不由得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却突然闭嘴了。
只见谢直伸出双手的食指,就这么明明白白地摆在两人的面前,然后一起一落,一起一落,模拟了一套敲鼓的动作,孙贼,你还敢给我下套,咱们就金銮殿上说理去!登闻鼓你没敲过,我还没敲过吗?
张员外一见,还真不敢跟谢直拼上一拼。
“好,汜水谢直果然名不虚传,通过。
另外,莫要远走,稍后是吏部选的正式考试。”
说完之后,扬长而去。
谢直冷哼一声,也出了吏部本司。
出来以后就是一阵后怕啊,都说官场如战场,今天算是见识了,我这还没进官场呢,就看见了一回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刀子,可笑当时还以为张员外是个好人,没想到笑里藏刀如此阴险,要不是恰巧听说过这个案子,还真就麻烦了。
一想到这里,谢直心里也有点发虚了,仅仅是身言书判里面的“判”,就被张员外玩出了这么多花样,等到真正开始吏部选的时候,还不知道他要出多少幺蛾子呢,难道……只能等三年之后再过来选官吗?
谢直也不复刚才胸有成竹的那个状态,反而变得眉头紧锁了起来。
时间慢慢地推移,一波有一波的待选官员去“走过场”……
直到天过午时,才有小吏过来通知,参加吏部选的守选官员,可以进场考试了。
谢直怀着忐忑的心情,和其他二十余名参加吏部选的守选官员一起,再次进入吏部本司。
依旧是张员外主持。
不同于身言书判考核的随意,吏部本司还特意准备了一个考场,考桌、考凳、监考……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跟进士科考试一样,只不过比进士科考试人少了很多。
众人纷纷落座,有试卷下发。
谢直拿起试卷一看,顿时周身一震。
这……这……这也……太简单了吧!?
提问:什么样的题目最简单?
回答:知道标准答案的题目最简单!
这不是《三命判》的题目吗!?
欸,不对,颜真卿颜老爷子是开元二十四年考中的书判拔萃,当时考题正是这个三命判,这个题目……怎么会出现在开元二十三年的吏部选之中呢……?
算了,不管它!
谢直如何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他本身就是一个书法爱好者,前世二十余年的生命中,最少也练习了二十年的书法。
练过书法的都知道,书法这玩意儿,起手的时候肯定不能是瘦金体这样华丽的字体,都需要从最基本最朴素的开始练起。
如何起手?颜筋柳骨!
谢直记得他第一次临帖,就是颜真卿的《多宝塔碑》!
为了练好,他甚至精读过《颜鲁公文集》。
其中,就有这篇开启了颜真卿官宦人生的《三命判》!
这回可是行了,咱也别什么因为所以了,直接来吧,标准答案就在脑子里面装着,这还说啥?整!
刷刷点点,一蹴而就!
张员外坐在上面都看傻了,见过考吏部选、答题快的,就没见过这么快的!瞄了一眼题目,沉吟半刻,直接就往上写!?这什么水平啊!现在明法科的选拔水平都这么高了吗?随便过来个榜首,就能如此应对吏部选?
震惊之余,这位张员外转念一想,不对,明法出身的官员他见得过了,哪一个选官的时候不是战战兢兢,别说如此答题了,就是敢于报名吏部选的,一年也挑不出来几个,与其说谢直确实水平高,他宁愿相信谢直这是破罐破摔了!
一念至此,张员外不由得心头冷笑,没有金刚钻就揽瓷器活!你谢直既然破罐破摔,如何轻视我吏部选,那么一会少不得给你个好看!反正自己让他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