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曾相公实在太可恶。带人闯到张相公的小院前闹了有小半个时辰。若非张相公带来的亲随拦着,他们都要直接打扰张相公休息。真真是没礼貌。”
精美的香闺中,在傍晚时点着蜡烛,光线明亮。身材高挑,一身道袍的丫鬟瑶琴睁大眼睛,犹自气愤的给自家小姐说道。
和她一般修长、高挑喜好穿红裙的秋月抿着嘴笑。
王六小姐刚刚从王恕身边回来,脑子里还想着废除卫所的“大事”,不想听到这么个消息,厌恶的道:“曾敬舆这么快就学会哗众取宠,亏我之前还对他印象不错。”
王六小姐想一想,吩咐道:“瑶琴,你去查一查,看看是谁把人带到张相公的小院里去的。”
曾家虽说和王家有姻亲关系,但王家的府邸占地广阔,并不会仍由来客随意走动。
两天后,王六小姐得到确切的消息,是她大伯王承初派底下的一个管事把曾复哲几人带过去的。
王六小姐在后宅里沉思着。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心里有些为张昭的改革而担心。
祖父虽然忠直、贞廉,但这怕是涉及到王家自身的利益了。不知道祖父回如何选择。
…
….
九月二十日,天晴无风。上午时分,一名老者模样的男子走进王恕的书房内。
王承初时年六十三岁。作为王恕的长子,他早年曾取中举人,做过几任小官。后来随着父亲名满天下,他便辞官在家乡京营家业。作为王家的大少爷,他在西北这里的地位举足轻重。
“爹…”
王承初恭敬的向端坐在梨花木椅中的父亲行礼,尔后站直身体说明来意,“爹,张相公住在咱们家,外头谣言很多。昨日平凉府的曾贯来找我,和我谈了许久。”
王恕神情略微疲倦,坐着,问道:“什么谣言?”
王承初小心翼翼的看父亲一眼,说道:“张相公的奏章如今传遍两京十三省。他想要以固原镇为试点给退役士卒们分配土地。这势必要清查卫所土地。卫所土地朝廷年年清查,年年都是那样。外面谣言说我们家要支持他。”
分配土地?张昭几天前谈的更激进。王恕不动神色,疑惑的道:“哦?”
王承初道:“曾家的意思,他们愿意将平凉府的良田一万亩作为嫁妆,为其孙曾复哲求娶小雪。父亲前些日子和张昭谈过,对此事是意下如何?”
这是一个试探。
王恕和张昭谈的是什么,王承初作为大少爷当然知道。他父亲给的是一个“暂缓”的态度。那么,现在该有一个明确的结论,免得士林风波席卷而来。
如果他父亲同意嫁小雪,自然是支持曾家。如果不同意,那估计怕是想要支持张昭。
不仅仅是张昭看好王恕的人品,西北的缙绅也都知道这位老大人的威名。
王恕做了一辈子的官,临到老时怎么可能给儿子这点小手段给糊弄?依旧是一副老朽的模样,道:“再看看。”
态度模拟两可。
王承初不敢追问自家老头子,闲谈两句,告辞离开。
…
…
王恕的态度很快就传出去。这令在西安府城关注此事的本地缙绅们无可奈何。而对于王六小姐而言却有点晴天霹雳的意思:她的婚事终于被摆上台面。她距离十七岁还有几天的时间。
张昭依旧住在王府中,和灵州城保持着沟通。同时,思考、整理着他的计划,以及得失。
他本以为废除军户户籍不算麻烦,他在西北这几个月可以搞定。不曾想阻力这么大。同时让他认清楚现实:想要改变明朝这艘巨轮的航行,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在时间的流逝中,京中的消息顺着明朝的官方公文系统:急递铺抵达西北。
消息只有一个:召三边总制史琳回京。
这个消息引得整个西北震动。随着天子旨意到来的还有近期的邸报,上面全是言官们弹劾保国公朱晖、监军苗逵、三边总制史琳的奏章。
换言之,史总督的仕途要完蛋了。纵然当今天子仁厚,不会杀大臣。但是史总督肯定会被挂起来。
那么,新任的三边总制会是谁呢?他又将采取什么样的治理方式?他会不会同意张昭在这里瞎搞?要知道,三边总制管着固原等边镇的,只是现在红城堡的京营不归他管而已。
在这样的一片风暴中,张昭稍后两日还收到李东阳从京中传来的私信。这是从灵州转过来的。走的是新军卫自己的通信渠道。
如张昭所料的,李阁老并没有同意他的建议。那封奏章自然也用不上。只不过回信拒绝他的是李教谕,这让张昭多了几分思索。
傍晚的夕阳带着萧瑟的秋意,已是晚秋时节。张昭正在竹林中徘徊、思索时,庞泰拿着一张名帖过来道:“少爷,那个姓曾的生员派人送来请柬,邀请你参加他们的聚会。”
张昭干脆利落的回绝道:“不去。”
庞泰犹豫的道:“少爷,地点就在这王府内,距离咱们这院子不到百米。是由王家大少爷组织的。不去的话,是不是有点示弱?”
张昭看小院后门门口的庞泰一眼,笑着道:“小泰,我去装个逼,打个脸于我要做的事情有何用?我可没功夫陪那帮小屁孩玩耍。”说着,摆摆手,制止庞泰说话,“我要和王老大人谈,直接去找他就是。根本不必通过那个什么王大少。”
这话说的非常自信,但却是事实。
别看张昭在这里住了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