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钱谦益骂顾亭林,只是要拿他过度一下,他已经不再想骂这些朝中大佬了,而是想骂一些既有名声而分量轻一些的角色,便不至于让自己沾染上一身的腥膻。
于是钱谦益对瞿式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老夫还听说那个傅山近几年声名鹊起,却没见到他在学问上有什么作为,真真成了一介武夫,还竟与西北的江湖草莽混在一起。靠这一帮乌合之众竟然在西北大战时,乘鞑子不备,钻了空子占了韩城。一个小小的城池也能成就他偌大的功名,做了北军步营的同知将军,占领一个小小的韩城就能成为通知将军,在做的门生是不是都要去做都指挥使了?啊,哈哈哈!”听到傅山的名字,瞿式耜又跟着开骂,却被毛毓祥抢了先:“恩师说的极是,如果仅凭借拿下了一个小小的韩城就能升任同知将军,那么以瞿阁老的功绩,屈尊做一个都指挥使觉对没有问题。可问题是当今圣上赏罚无度,不能识得真才呀,整个朝堂充斥的竟是些狗尾续貂之辈,哪还有正人君子的立锥之地?”钱谦益眼见这个傅山也不能骂,一旦骂了又要牵扯到皇帝老子,于是再次转移了目标,不过这次该找谁呢?
恩,还是骂秃驴比较合适,风险系数更低。
“你们大概都和方以智比较念熟吧,此人一直以来都是不学无术,在北京逞能,对抗大顺军,因为拒不投降而入狱,出了名。大顺军兵败后逃到了南京,靠着老夫的保护才苟活了下来。却又按耐不住清净,非要做一个江湖郎中各处去行骗。跑到了广西,却又得罪了王化澄,又被大顺军的高必正救了一次,从此便和大顺军摒弃前嫌,和高必正成了朋友。为了避祸而出家,却还没忘了帮皇上保媒。都说明人不做暗事,他方以智身为出家之人却连保媒这样的事都不肯明着去做。还投靠了那个国丈苏翰林,从此在国丈的家庙里做起了方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皇上迁都后,又随着国丈来到了南京,依然在人家的家庙里做方丈。拜倒在皇权之下,背弃了我等当初的誓言,真是恬不知耻啊!”东林党人眼里,方以智就是他们中的叛徒,钱谦益骂方以智是江湖郎中还算积了点儿口德,他到底没有冤枉方以智看病要收钱。
却也没说方以智给人看病从来都是不收费的,更是只字不提方以智名为苏翰林的家庙主持,实则是依靠着皇家和苏家的布施为穷苦人看病。
这完全都是为了骂人而骂人,然而一直低头喝酒的袁彭年却再也不肯趟这趟浑水了。
就在钱谦益避重就轻的骂街时,袁彭年对钱谦益和众人拱了拱手说道:“老师刚刚一番的剖析时政,可谓精辟入理,发人深省啊。对当代几位大儒的点评,既没有避重就轻,又不会求全责备。可见老师对人情事物的练达与通透,嫉恶如仇,却又有容人之雅量。”袁彭年的话让众人的神经为之一紧,尤其是钱谦益和瞿仁杰二人目光顿时变得冷峻了起来。
任在坐的任何一个人都听得出来,袁彭年的马屁根本就无关于钱谦益的话题,话里的重点就在于马屁本身。
避重就轻和求全责备那一句说的分明就是反话,嫉恶如仇与容人之雅量才是重点。
所有人都对袁彭年的话感到诧异,以他作为明清四位帝王的高级打工至今仔仍然屹立不倒的本事,他为什么要当众给钱谦益高帽子里夹上软钉子?
此时瞿仁杰和钱谦益的大脑都在飞速的转动,都在揣测着袁彭年此话的用意。
瞿仁杰到底是一代青年才俊,思维活力比老江湖钱谦益快上许多,他第一个猜到了袁彭年的弦外之音,微笑着对袁彭年拱了拱手说:“嫉恶如仇,又有容人之雅量,恩,袁公所言不虚。所谓德不孤必有邻,这毕竟都是恩师对我等的言传身教。恩师的忠恕之道恰如他老人家的循循善诱,对他人对弟子都是如此。袁公不必疑虑,我们只需亦步亦趋便是。若袁公他日不慎犯了某些人的忌讳,对于我们这些同门来说那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瞿仁杰看似是在和袁彭年拉关系套近乎,诉说同门情谊,实则却是在警告袁彭年:你给老师戴高帽子这可以接受,我们也可以相互帮助,但前提是你必须要听话,否则将来便难免有什么把柄落在皇帝手上。
经过瞿仁杰话中的提醒,钱谦益也明白过来了袁彭年的用心,暗骂道:“这家伙八成是想反水了,在提前给我们打预防针呢。说我避重就轻、求全责备,就是在挑刺儿,隐讳着把话反过来说是在探路,试一试我的反应是否激烈。说我嫉恶如仇是解释他的事情做得还不太坏,说我有容人雅量是在提前让我原谅他。哼哼,想的美,哪有那么容易,你当我东林党是你小孩子过家家不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瞿仁杰和钱谦益为什么都能猜到袁彭年要反水儿呢?
其实细想也简单,如果不是要反水,那么他袁彭年想要求官或是求财,求不成大家没损失,求成了大家都得利;若是与党内的某人发生了不睦,大可以直接把话挑明,由钱谦益从中调和;至于如果是什么争风吃醋之类的酒色之事,那都是这些士大夫之间的美谈,只要你没准备搞人家的大老婆,互相之间赠送个小妾,或者酒宴过后直接把人家的婢女给偷走,这在日后谈起来,都会被大家一笑了之。
在这些臭味相投的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原谅的,只要你们可以成为人家日后求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