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高必正说道山海关之战,方以智也是亦喜亦悲,表情极为复杂,“嗨,李自成兵败在山海关的时候,贫纳正因为给先帝烧纸祭拜的事情坐监牢呢。
闯王兵败后,整个北京城全都乱了套,贫衲也乘乱越狱,逃去南京。怎奈刚脱虎口,又入狼穴,阉党余孽阮大铖把持弘光朝政,屡屡迫害贫衲,于是贫衲又不得不改名吴石公,靠着买药行医来到两广一带为生。
皇上当时称帝于肇庆,和尚由家父好友瞿式耜引荐,被皇上任命为少詹事,翰林院侍讲学士。
可是未几,皇上您先去梧州,又去武冈,留守的两广总督、兵部右侍郎兼佥都御史王化澄排斥贫衲,贫衲再次遭到奸人迫害,友人金堡入狱,贫衲深知下一个便是自己,于是再次被迫出逃。
兴得高将军庇佑,王化澄也恶有恶报,皇上和娘娘前些日子在桂林将他拿下,定了他十几大罪状,有因与丁魁楚一党,有骗去先皇后的十道空头敕,卖官鬻爵,贪赃枉法,恶行秉烛难书。
可贫衲却也早已因他的追杀在梧州落发,法名弘智,再没了出将入相之心。
今日在而农和娘娘兄妹的府上有幸得再次天颜,聊得海阔天空毫无顾忌,虽不敢造次说什么得见知己,却也真真是贫衲的生来的一大兴事。
皇上和娘娘想要为未来太子请老师,贫纳拒绝事出无奈,并非武安侯形容的那样,说我没意思,硬装什么佛陀高僧。
说起来和尚不是真和尚,贫衲也曾立志报国,无奈却屡屡碰壁,虽然落发却仍不想悔改,贫衲自认为也没有任何错误可改。
诚如皇上刚刚说的那样,贫衲也不敢想凭借一张嘴便可以复兴大明,只是有一桩心事,贫衲想请教请教皇上,不知可否不吝赐教啊?”
天浪也没犹豫,抬了抬手,“大师请讲,朕倒是脸皮厚的很,不怕献丑,对大师一定知无不言。”
方以智慈祥一笑,“那好,贫衲请问,是观今上,虽然铲除了奸佞,可鞑虏依然横行于中原,纵然我佛慈悲,却未必渡化得尽这天下黎民的悲苦,敢问皇上胸中可有复兴大明的良谋?”
弘智大师的一席话不仅诉说了自己和国家的不幸,也道尽了自己的无奈与期盼,他真的想从任何可能的人口中得出答案,他不肯做帝王师,归其原因还是他的第一个学生挺给大明朝和他这个帝师丢人的,所以连死也要披散头发遮住脸孔,说自己羞于面见泉下的列祖列宗。
芊芊站在屏风之后,双手交抱着,眸光流转,也许一开始她是想要来看天浪到底要搞什么鬼的,可是当看到天浪与弘智大师和哥哥两位当时大学问家之间的学问辩论居然还能略占上风的时候,她便更愿意留下来欣赏这一幕,欣赏自己的男人帅帅的样子,岂止是与有荣焉啊?她简直都要骄傲自满了。
而对于方以智所问的问题,恐怕就没那么小女生了,天浪说会知无不言,但这个问题真的好大。有心报国、无力回天,这是甲申以来多少汉家仁人志士的无奈与悲歌?天浪又能够怎么做,又该如何回答?
沉默良久,正当所有人的期盼都已变作怅然的时候,都以为天浪今天是给不出大家一个满意答案的时候,他却真的开口了。
“如果是甲申国难之前,大师问朕这样的话,朕会告诉大师,大明之疾在于内政,党争、贪墨使得大明政令不畅。
连年征战,三饷沉珂又使得国弱民饥,西北中原灾害连年终于让大明赤地千里。
那时的大明本应该固守山海关,与后金休战息兵,先安内,而后攘外。怎奈如今事已至此,大明的疆土只剩下西南数省,过去的百万明军如今只存十之二三,而十万建奴却壮大到了带甲百万。
痛定思痛,大事也并非不可为,大明纸面儿上的实力虽然还不及清廷的一角,然而汉家的人心尚在,所以这个‘人和’便是我大明复兴的基石,如若调理得当足当得起百万大军。”
“人和?”几个人都同时皱起了眉头,这个名词恐怕太概念化了,难以说服谁,唯有芊芊在屏风后面拉着郁青儿的手又紧了紧,看着郁青儿微微点头。
郁青儿是自始至终都听不懂外面几个男人说的一句话的,这也不怪她,可她知道,这世间最懂大明这位年轻皇帝的,便是拉着自己手的这个聪慧至极的女子。
天浪的话并没有说完,他接着说:
“容朕自我剖析一下朕的国策,顺带自我夸奖一番。”
众人善意地笑了,天浪说:“此前推行新政,赎买富户的良田分赐给贫民,这是富国并藏富于民的‘仁’,加封孙可望、刘文秀、李成栋,招纳李定国、亲近大顺军降将,这是用人为贤的‘义’。
敌人也并非是铁板一块,可分化的我们便分化,可瓦解的我们便瓦解,敌占区的义军敢于抵抗的我们就给予支持。
料想建奴南侵两次,都惨败而归,再有第三次、第四次,我们依然能够像之前那样众志成城的同他们进行一场浩大的人民战争,建奴怕是只有收回爪牙,抱残守缺了。”
言毕,天浪再次看向了高必正,高必正挠了挠自己一张双下巴的大脸,心说怎么还有我的事儿啊,刚刚方以智提及北京城的那些事儿,闹得人挺不好意思的。
李自成当年想要固守陕西,失败了;弘光皇帝要坐享南京,也失败了。可如果大明在西南能够稳住阵脚,并伺机反扑,纵然建奴悍勇,又能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