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奇的脸容宝相庄严,双眼垂下,阖得只留一线空隙,隐见内中闪闪有神的眸子。
手作金刚大轮印,指向掌心争弯曲,大拇指并拢,中指反扣,缠绕着食指。
这飘忽无定的西藏第一高手,这次终肯坐定下来,与秦梦瑶进行西藏密宗与中原两大圣地纠缠了数百年的历史性决战。
秦梦瑶浅浅一笑了笑道:“法王是想跟梦瑶做一个最终了断么?”
红日法王仍是双目低垂,不愠不火地应道:“梦瑶小姐请原谅则个,此事牵涉到大密尊者转生前的誓咒,否则红日岂是好斗之人哉?”
秦梦瑶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密宗又称贞真言宗,最重视印契、咒语和实践,所谓三密修行,便是身、口、意。
特别是有德行法力的喇嘛,在死前立下的法誓,最具约束力,故红日法王才有此语。
秦梦瑶玉容若止水般安然,柔声道:“不知法王是否相信,梦瑶有个直觉,当年先师云想僧、虚玄禅主和大密尊者三人均法理深湛,大行大德之人,绝不会因意气之为,祸延后人。其中定是另有玄虚,尤其证诸他们离世的时间方式,更是耐人寻味”红日法王猛地睁开眼睛,眼下立时烈射出两道精芒,投在秦梦瑶俏脸上,讶然道:“梦瑶小姐这推测极有道理,事实上我们亦一直心存疑惑。尊者回藏时容色如常,当人人均以为他全胜而归时,尊者踏入布达拉宫后立下誓咒,便站化而去,如此德行,使我等更不敢有违他的遗命。”
秦梦瑶道:“梦瑶还是首次得闻此事,心中着实欣慰。”
红日法王微微一笑了笑道:“纵使知道其中隐含妙理,这中藏一战仍势在必行,请梦瑶小姐见谅。”
秦梦瑶淡然道:“这个自然,与法王之战,已成了师门遗命,了断此事后,梦瑶再无牵挂。”话题一转道:“未知法王是否知悉鹰缘活佛的下落?”
红日法王眼中闪过奇异的神色,微一沉吟道:“若连这个也不知道,红日亦枉称法王了。但却不明白他为何要躲到宫里去?他难道要参与这大明开国以来最大的危机斗争?”
秦梦瑶低吟道:“夕阳照而足,空翠落庭阴;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法王心中满载妄念,连“呼勒罕”怕都成不了,如何测度鹰缘的不染心呢?”
所谓呼华勒罕,乃密宗术语,指人若不除妄念,只能随业转生,无能自主,常转常迷而不自知。除非去净妄念,证真法性,才可不随业转,自主生死,自在转生,随缘度聚,名为呼华勒罕。若臻此境界,就算寄胎转生,仍不昧本性,揽有前生的记忆。
自然这比起密宗的最高理想“肉身成佛”,又低了数层。
传鹰之所以被藏人推崇,正因他是肉身成佛的典范例证,故他们才这么重视鹰刀。
红日法王哈哈一笑道:“梦瑶小姐真厉害,一句话便使本法王生出妄念,不过如今红日最期待便是与梦瑶一战,至鹰刀,这种神兵自然有他的归属,天命所归,红日倒是不用妄加揣度了。”
秦梦瑶知道他在展开反攻。事实上红日法王修的不死法印,最厉害处正是飘忽若神,全力下若一击不中,即远飞遁。尽管庞斑等天人合一之辈武功更胜于他,想杀死他也是有所不能。
红日法王如此说法,却是说他已经放下,秦梦瑶依旧记在心里,显然道心不稳。
武功到了他两人这种境界,已非是只拼死力了。
秦梦瑶莞尔道:“法王所说甚是,梦瑶受教了。不过据说鹰缘活佛已经将鹰刀托付给鬼王虚若无,让他交给指定之人,不知道法王可知此事?”
以红日法王的修养,亦要闻言一愕。他之因此到中原多时,仍不敢去找鹰缘,主因实非内伤未愈那么简单,而是基于心内对鹰缘的敬畏。
这在西藏号称无敌的高手,唯一能使他拜服的人便是鹰缘活佛。在这深不可测,揽有无上功法的伟大人物前,什么盖世武功也变成微不足道。他甚至自知无法对鹰缘出手,只希望能得回鹰刀,好回藏复命。
秦梦瑶正是看透了他的心意,才点出鹰刀已被鹰缘活佛交付于鬼王虚若无手中,让红日法王带鹰刀回蔵的希望彻底破灭。
红日法王心神一颤。
蓦然间天地静止了下来,时间似若停上了它永不留步的逍逝。
秦梦瑶一对秀眸变得幽深不可测度,俏脸闪动着圣洁的光泽,飘飞的衣袂软垂下来,紧贴着她修美的仙躯,超然于世间一切事物之上,包括了生死成败。
红日法王心知不妙,知道自己坚定不移的禅心,因对方巧施玄计,破开了一丝空隙,精神侵了进来,遥制着他的心灵。
武功到了这种层次,根本在招式上谁都胜不了谁,比拚的便是情神、意志、修养和战略。
而且一落下风,便难有扳平的机会,因为对手高明得绝不会再予对方任何可乘之。
“嘛!”红日法王倏地发出咒音。
那静止的感觉立时破碎,这藏域第一高手的心神,藉着这有若空山禅院钟鸣铃响的梵界圣音真言,心神转往本体那不可言传的秩序里,辨识到严密的自然结构,各种节奏和机能,包括心脏的鼓动、呼吸、细胞微不可察的变化,凡此种种,合成了生命与时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