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那场决斗,本就是左轻侯先提出的,那时他爱妻新丧,一时间生无可恋,才去和薛衣人决斗。
焱飞煌道:“这就难怪了,你怕死后,明珠没有归宿,也不愿意再让她背负起左家的仇恨。”左明珠是女儿不是儿子,只要嫁出去,自然就不是左家的人了,也不用背负这世仇。
这世上最伟大的爱,恐怕就是父母为子女计了。
可惜左明珠看不透这一点,左轻侯也不能告诉她这样做的缘故。
左轻侯道:“这仇恨实在没有意义,但是我既然是左家的人,就不能忘记这段仇恨。”
顿了顿,他接着叹了一口:“其实薛衣人也一样。”
如此言语,焱飞煌心念一动,猜到一种可能:“这场决斗是薛衣人主动提出的?”
左轻侯点了点头。
焱飞煌心忖,算来薛衣人已经年纪不轻了,他怕是因为剑术到了某种关隘,需要闭死关来领会那无上剑道。
所以才想在此之前了结红尘恩怨,好一心一意追寻那飘渺的无上剑道。
这种心情焱飞煌能够替换,因为他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焱飞煌继续道:“你的武功虽然高明,但未必能接下薛衣人一剑。”
左轻侯自也明白这一点:“这跟能不能击败他无关,这一战不能有外人参与,这是我们的宿命。如果今天我是薛衣人,他是左轻侯,我也不会放过他。”
焱飞煌道:“若是薛衣人可以放下仇恨,你会怎么做?”
左轻侯道:“他放不下的,他是薛衣人。”
简简单单“薛衣人”三字,足以成为答案。
有些事薛衣人是万万不会做的。
焱飞煌笑了笑:“看来你算是世上少数能了解他的人,可惜无法做朋友。”
薛衣人的庄院规模不如“掷杯山庄”宏大,但风格却更古雅,厅堂中陈设虽非华美,却当真是一尘不染,窗棂上绝没有丝毫积尘,院子里绝没有一片落叶,此刻虽方清晨,却已有人在洒扫着庭院。
这一切就如同薛衣人的剑一般,一尘不染,毫无瑕疵。
薛衣人此刻就站在庭院中。
他突然道:“薛斌,一大清早的你往哪去?”
庭院外有年轻男子的声音回道:“我出去练武。”然后只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薛衣人暗暗叹了一口气,薛家自有练武场,要练功又何必跑到外面去,一听到他的话,还跑那么快,肯定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他忽然感到莫名的心酸。
祖先的荣耀,莫非只能靠他来维系了?
想到不成器的儿子,还有疯癫的弟弟,薛衣人不仅握紧了手。
他手上没有剑,因为他的剑,在十年前已被他收藏了起来。
世上已经没有人配让他出剑。
这句话也不绝对,或许有一个,但他一直没有找到。
他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件事。
那一天掷杯山庄的左轻侯邀他履行宿命决斗。
其实他并不想答应。
但他是薛衣人,所以不得不答应。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仇恨,本就浓得非要鲜血才能化解。
杀人最好的时候便是月黑风高。
那一晚的风很大。
就在一处小树林。
风吹起他的黑衣,吹不动他的心。
他的心,早就坚如铁石。
但是对于左轻侯,他也不想就这样杀了他。
因为左轻侯实在是一个难得的豪杰。
如果他不姓左,薛衣人一定愿意和他做朋友。
在那般血剑面前,薛衣人的朋友不多,仇人也很少。
偏偏左轻侯就成了他的仇人。
这一天他永远不会忘记。
当他用将要刺入左轻侯咽喉的时候,一把飞刀居然准确的击中了剑身,让这一剑的准头偏开。
也因此救下了左轻侯的性命。
他当时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剑客了,可是仍旧被那一把飞刀破解了剑势。
以他当时的剑法,纵然昔年纵横海上剑道宗师紫衣侯,也决计比不上他。
曾在剑池煮茶试剑的李观鱼,也亲口承认他的剑法,独步天下,绝无敌手。
他没有志得意满,可是也不信世上有人能挡住他的剑。
固然飞刀是在他和左轻侯交手时发出,击溃了他的剑招。
但是若是那一飞刀目标不是剑,而是他的咽喉,恐怕他也闪不开。
他没有败,但那一日却比失败还要难过。
可是若无那一飞刀,他也不可能更进一步,到达今天的境界。
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飞刀的主人,光明正大的较量一次。
然而这个愿望恐怕是难以实现。
这个世界没有兵器谱,薛衣人不知道兵器谱上曾经出现过一把排名第三的小李飞刀,更不知道这把飞刀后来被人学去了。
薛斌快步离开薛家庄,外面是一大片田野。
这里都是薛家的产业。
自从在左明珠面前丢了好大脸,也因此失去佳人的芳心之后,他实在是不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作为世家公子,要找一个漂亮女人却又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他是一个有品味的人,同样他也遇到了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子。
他们约好了在清晨见面。
美丽的女孩在溪边悠然的唱着小曲。
比黄莺还要婉扬的歌声,飘荡在溪水上面,一个个音符,落入薛斌耳内。他几乎心神皆醉。
他道:“秀云,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