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飞煌摘下斗笠,随时一抛,落在凉亭的一个角落,他的声音在倾盆大雨声中响起:“自然不是,你从未偷到过琉璃珠。”
他的声音于雨声中并不大,却能恰好能让楚留香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对,秃鹰等人都认为楚留香昨夜的声东击西下,琉璃珠已经被他盗走,但在焱飞煌的言语间,琉璃珠从未被盗。
楚留香注视着焱飞煌,昨夜匆匆一见看不出什么,但此刻楚留香却开始仔细观察焱飞煌。
眼前这名看似青涩的少年,他的眼神明亮而又温润,修长的手指,指甲打理的很好,这双手用时使用剑或者其他兵器,一定沉稳有力。
然而,他身上没有背剑,也没有其他兵器,甚至楚留香都无法感受到,他身上有一丝一毫的杀气散出。
杀过人的人多多少少会有杀气,尤其是江湖中人。
混迹江湖刀口舔血,没有杀过人的,实在太少。
楚留香得出这个结论,顿时动容,如果焱飞煌没有杀过人,却还能在江湖上闯到被左轻侯奉若上宾的地步,那这个人实在很厉害,若是他杀过人,只是将杀气消弭到完全不显,连他楚留香都感觉不到,那么同样很厉害。
无论哪一种,都表明焱飞煌是一个非常不好惹的角色。
楚留香看着他:“我真是庆幸,以前去偷东西的时候没有遇到你,不然从未失手的盗帅,恐怕早已保不住名声了。”
楚留香的武功绝对算不上武林最高,但当世论眼力,却很少有人能及得上他。
作为盗中之帅,眼力、轻功最为重要,甚至在武功之上,恰好这两样他都极高。
焱飞煌似乎思忖了一下:“恐怕不止失手一次。”
焱飞煌实话实说,依照昨夜楚留香显露的轻功,焱飞煌有把握胜过他,楚留香最擅长轻功尚且如此,更遑论内力了。
以焱飞煌如今第二项内力的近两百年,堪称冠绝当世。
楚留香不做反驳,只是好奇道:“但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没有盗出琉璃珠?”
焱飞煌淡淡一笑:“因为,那紫檀木盒里,从一开始就没有琉璃珠。”
非常意外的一句话,然楚留香却并不意外。
他道:“果然,你知道的很多,比我预感的还多。”
焱飞煌悠悠道:“即便如此,有些事情我还是没明白。”
楚留香好奇道:“你应该是左二哥的朋友,难道没去问他。”
焱飞煌道:“正因为是朋友,所以我才没有问。”
楚留香长叹:“正因如此,我现在已经知道,你这个人实在不错。”
焱飞煌道:“楚留香自然也不错,为了朋友,甘愿去背上这样一个黑锅骂名。”
楚留香笑了笑,摸了摸鼻子:“其实左二哥得到的琉璃珠是假的,可惜他直到最近才发现。”
焱飞煌的疑惑解开了:“所以,等他知道后,为时已晚。他是个很好的朋友,不过多多少少有些毛病,其中最大的就是好面子,一得到琉璃珠,他就迫不及待的昭告全天下。”
楚留香点了点头:“确实,事实上很多人都有这个毛病,好在他的毛病不好,人却不坏,而且我也恰好适合帮他掩饰,所以我就帮了。”
“他这个人确实不坏,才能交到盗帅这个朋友,帮他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说到此,楚留香、焱飞煌相视而笑。
楚留香看着焱飞煌:“你何尝不是,明明昨夜已经知道了答案,却只字不问,全心全意照顾他的面子。”
焱飞煌面上微笑依旧:“最初,我还以为事情很复杂,没想到答案却如此简单……现在我只有一件事不清楚。”
事实上,世上的事大多类同,越是复杂的事,其内情反而越是简单。
楚留香心领神会:“你是想知道,到底是谁骗了他?”
焱飞煌道:“楚留香果然绝顶聪明。”
被夸赞了,楚留香却没有喜色,长叹道:“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我也不知道。”
焱飞煌道:“我本以为事情已经洞明,看来还有些暗涩的地方。”
楚留香道:“做人未必要事事清楚明白,那样太较真活着,岂非太累了。”
大雨逐渐转小,进而由小变无,换上晴空万里,一派雨后清醒蒙初。
楚留香面露微笑:“雨停太阳便出来了,人见到了,事情也知道了。”
焱飞煌接道:“所以我该走了?”
楚留香道:“我是想问你想去哪儿,我好朝着反方向走,最好你把今后的行程都告诉我,我一个个避开,永不再见。”
焱飞煌笑了:“原来我竟然有这么可怕,让堂堂盗帅都畏之如虎。”
楚留香非常认真的道:“实话实话,你确实够可怕,我今日算是被你吓着了,需要好好缓缓。”
焱飞煌目送楚留香的背影消失在雨后初阳下,过了片刻,他从相反的方向,漫步离开。
不久之后,得脱虎口的楚留香安静的躺在甲板上,享受着海风抚摸他每一寸肌肤。
每一次从外面回来,他都会如此躺着听海,静谧安详的享受。
脚步声于甲板上响起,好似空山上的流泉,静静流淌,涓涓流入耳中。
一个美丽的少女走上甲板,她穿着件宽大而舒服的鲜红衣裳,秀发松松地挽起,轻盈地走过甲板,走到他身旁。
她面上绽开了甜蜜妩媚的微笑,就好像百花俱在这一刹那里开放。
楚留香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