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书屋>青春校园>蚀月编史>第一章·洛阳女儿对门居(5)

她这席话辛辣刺骨,说得李深薇都忍不住抱怨起来:“亡者尸骨未寒,你说话就这般不留情面,未记着我方才教导你的。”

鱼玄机便乜斜着眼睛,笑道:“我并非专揪着上官武不放,所有男人,我都厌恶!”

座上两人还未来得及生疑,首先便震得呆了一下。在那一瞬,她们都还没料到鱼玄机接下来将说何事。

于是鱼玄机紧接着将今日造访义母的真正缘由亲口说出。只见她忽然从座上起身,跪到李深薇面前,匍匐在地,躬着背:

“玄机蒙恩,受娘姨照拂一十六年,失此怙恃,则无立命之理。今已满龄,念在天枢存续之志,应当成婚求后。玄机或不日出山,且不知远嫁何处,总之难以长伴娘姨左右了。”

李深薇瞬时便被鱼玄机的决绝震住了,原来之前那么多绝情无义的话,不过是为了引出这段陈情,她怕义母无法理解她此心之坚。李深薇与唐襄面面相觑,不由得眼中猛地掉下一点泪来,很快伸出手去,要扶起义女。

鱼玄机埋首说道:“且让我行够了礼数。”

天枢宫的女宫主是不觅有情郎的,古来的规矩是善价而沽。但鱼玄机身后有蚀月教这样的靠山,经济上本不那么拮据,不必像古时一样把婚嫁当作一桩买卖,当然可以按心意寻一个喜爱的男儿,正如她的母亲一般。

可她们万没想到,玄机根本就不爱男儿。

如此一来,不论做了谁家的夫人,于她的心都没有任何不同。婚配之事,于她终究成了一副重担,李深薇正是因此流泪。

这时候,她倒宁可玄机真是轻视情爱的人。

她哽咽着应道:“好,好。”

也许玄机早有心仪之人,所以才如此坚定不移。她出阁的决心愈大,愈说明她已将心存在别处。知道玄机的这个秘密以后,李深薇曾想过女孩儿是无法辜负女孩儿的,她们或都会成为别人的妻子,然而这样便反而没有人辜负谁了。

——假如真是这样就好了。

鱼玄机行过了礼,直起身来,李深薇与唐襄看她的眼神都已不同,好似就在方才一刻将她看作真正的女人、看成是某种品格的主人了。她既能独立决定重要之事,那就不再是依附于长辈的若女。

李深薇不愿令她烦恼,因此也不向她倾诉自己的痛惜之情,只问道:“如此,你可决定何时招亲了么?”

鱼玄机坐下说道:“这我与莺奴教主已经谈好,秋收后必是要出嫁的,招亲成婚的事宜有霜棠阁出力。”

现已八月,秋收后出嫁,这未免太赶紧了。想先前莺奴说无法拘着大孝、要办宴席的事情,十有**就是这件事情。唐襄心中这才把线索渐渐连接起来,她大概知道了莺奴与鱼玄机的关系。

——原是这样!她一直听说宫主与棠姬的大弟子友情甚笃,但从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那便难怪她如此地厌恨上官武……但她明白莺奴与上官武也有了夫妻之实。李深薇才说滥情并非绝情,莺奴的所为实令她有些惶然,她像是平均地爱着两个人。

才电光火石地想到这,她又一次回想起听见上官武过世时,鱼玄机脸上的笑容。“武是为人所杀的,”她想,即使不知凶手是谁,而欲杀上官武之人众矣,鱼玄机是敢杀人的人。这些全是因莺奴而起。

她的嘴唇直打哆嗦,一旁的李深薇见她面色这样难看,不由得问了一句。她这才恍惚惊醒,说道,前些日大病一场,还未好全;我该休息去了。

李深薇替她另外安排住处。她吩咐鱼玄机在竹肆中歇下,自己带着唐襄去谷地的别居过夜。

夜已深了,谷中山风呼啸,月色如霜。唐襄与李深薇已过了青春的年纪,都是清瘦的人,月光将两人照得如嶙峋石雕。虽凉意沁肤,她们走得很慢,踟蹰之意已从脚步中透出。

直等走得离竹肆远些,李深薇终于还是停下脚步,慢慢转身捏着唐襄手臂问道:“甜儿,你遇着何事?……虽则玄机不是外人,但我觉察你有话只想对我说的。”

唐襄也欲言又止了一路,此时身体仍然颤得厉害,李深薇亲口问了,她反而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她抬起眼来,双瞳微微震动,两道很细的、不入时的眉毛垂在薄薄的睑上,正是这画眉鸟一样的容颜让她看起来平白有许多柔弱。她似是用眼神说过了万种哀思,到头来仍然只是说道:

“千头万绪,我只觉得自己是世上最为愚钝的人,也不会说、也不会做了!霜棠阁于我是个是非之地,久居下去,连我自己也收拾不了。”

李深薇皱起眉头说道:“你的长短善拙,我十分清楚。世事变化,不管蚀月教的步摇在谁的头上,哪怕顶上无人,你总游刃有余。既能令你自觉筋疲力尽,想必不是因为教务纷乱,是有别的烦心事。”

唐襄将李深薇的双手牵着,埋下头去,低声道:“我本想求薇主庇佑,在绝尘山谷觅一个清静的所在、了却那山下的嚣嚣红尘,但是宫主今日所言,没有一句无理,甜儿不能任性脱身。蚀月教是薇主的家业,亦是我的家业,我不会走。”

李深薇握着她手指,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甜儿也是一个熟落的女人,她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我明白你的心意,甜儿……但你总要为自己争点什么。蚀月教是你我的家业,但终归会是后辈的家业,你自己的呢?”

她二十岁的时候就说要为自己谋一个解甲归田的好结局。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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