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中众人还为捕鱼儿海大捷而欣喜不已的时候,陡然间听得蓝玉此言,回想起北伐大军在辽东遭遇的北元哈剌章,贵力赤,脱欢等人所率的联军,脑中都是霍然清醒过来,心中尽皆凛然,齐齐躬身领命。
朱权注视蓝玉,回想自识得他以来,相处日久,总以为自己对其已然颇为了解。听得他方才的话后,心中突然微微叹息,暗自忖道:蓝玉此人,狂起来狂得可以单枪匹马追杀北元皇帝,但值此大胜,全军自王弼以下的所有将士尽皆喜不自胜之际,唯独他已然考虑到南归之时很可能遭遇的敌人。
念及哈剌章麾下的军队也有十几万人马,朱权心中却无丝毫畏惧。因为历经捕鱼儿海大捷,全歼北元御驾亲军之后,他内心之中已然不自觉的深信,这一支在蓝玉统帅下,横跨荒漠,横扫北元的大明军队,无惧于世间任何敌人。
锦衣卫同知曹文斌眼见王弼等将校已然离开帅帐,轻轻咳嗽一声后,对主帅蓝玉缓缓说道:“下官敢请大帅,将俘获的脱因帖木儿以下鞑子高官,交由锦衣卫看管。”抬头眼见蓝玉,燕王朱棣,宁王朱权面露不解之色,忙沉声接道:“这些年来,多有北元鞑子官员受不了漠北寒苦,南下归顺我大明朝。陛下对归顺的鞑子官员都颇为优容,可难保没有细作混入其中,在北方诸省趁机刺探我军情,下官便想好好审讯这些鞑子官员一番,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彻底铲除那些脚踩两只船,吃我大明米粮,却做北元细作的家伙。”
蓝玉闻言微微颔首,召来千户平安,传下军令,让他率领一千明军士卒,协助曹文斌看管,审讯北元军政高官。不但如此,索性还将托古斯帖木儿金帐之中缴获的诸多圣旨以及北元高官的信件,全数交给曹文斌细细查看。他乃是戎马生涯的将领,虽则素来不喜这些锦衣卫偷偷摸摸的手段,但内心之中对那些鞑子高官有着难以言述的痛恨,听得曹文斌要通过北元官员细查那些至今暗藏在北方诸省,和北元暗通款曲的细作,自无不允的道理。
朱权见状心中不禁暗暗好笑忖道:这些鞑子高官平日里养尊处优,若是落到锦衣卫手中,只怕不死也须得脱掉几层皮。这就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
燕王朱棣眼见曹文斌朝自己和蓝玉微微躬身后,便想退去,突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面露苦笑的说道:“父皇为减少北元官员的抵抗,许多年前早已颁布军令,严禁军中杀戮虐待俘获的鞑子官员,若是鞑子高官死伤太多,等回到应天之时,父皇面子上须不好看,朝中那些酸儒也难免聒噪。”
“锦衣卫让人不舒服的法子有很多,下官自然会掌握分寸。”曹文斌听得朱棣这般说,面露恭敬之色的答道。言罢朝朱权等人躬身作礼后退出了帅帐,自和千户平安忙碌。
第二日,朱权在营帐中倒头大睡,直到晚饭时分才给马三保唤醒。
马三保眼见朱权皱着眉头啃烤羊腿,以为他内心之中还为北元皇帝托古斯帖木儿逃走一事闷闷不乐,有心开解于他,便即低声说道:“殿下,托古斯帖木儿虽则逃遁,但北元最为精锐的大军已然覆灭在捕鱼儿海侧。遭此重创之后,他们势必难以再威胁中原了。”
朱权听得他这般说,忍不住挥了挥手中那香喷喷的半截羊腿,嘴里突然喃喃骂道:“我倒不是为了北元皇帝老儿烦心,而是为了朱老四出的这个该死的馊主意。哦,不对,是该死的骚主意,骚得人受不了。”说到这里,面上突然流露出咬牙切齿支状,口中恶狠狠接道:“不行,日后吃饭须得和朱老四一起才可,我倒要看看这英明的朱老四能吃得几顿羊肉。”说到这里,吩咐马三保赶紧将那已然烧得咕咕叫的水壶提下泡茶。
待得喝了两口热茶,朱权这才觉得好过一些。心中暗暗忖道:难怪朱老爷子将北方诸省的茶叶交易,视为控制这些游牧部族的重要手段之一。牛羊肉这些玩意儿脂肪太多,若不能时时喝点茶,刮刮肚里的油,天长日久的吃这些玩意儿,估计就是鞑子也受不了。听得马三保劝说自己,脑中突然回想起昔日听他述说自己的来历身世,突然沉声问道:“以你看,咱们跟随蓝玉在捕鱼儿海大破鞑虏,歼灭北元主力后,这些草原上的游牧部族还会拥护忽必烈这个臭鞑子的子孙么?”
马三保虽则不是蒙古人,却是昔日元朝云南行省平章赛典赤的后代,算得高官家庭出身,对于元朝的历史自然远远多过朱权。闻言沉吟片刻后低声说道:“以小人看来,草原上如乞儿吉斯,卫拉特,阿苏特这些较为强悍的部族,若是知晓北元主力大军已然覆灭,则势必趁势而起,争夺地盘,不会再心甘情愿的臣服北元皇帝。”
朱权闻言甚是欣慰,笑道:“最好贵力赤,脱欢,阿鲁台他们打成一锅粥,谁也奈何不得对方。只要草原之上没有类似于铁木真这种祸害,以武力统一各部族,就难以对我中原形成致命威胁。”说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