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场对决,打了一半,忽然终止,这在广安城的漫长的决斗历史上,还是头一遭。
不过,当金属声音传开,看台上并未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嘈杂。
一者,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投影壁上反复播放的决斗回放上,未曾醒过神来。
二者,场间支持万腾云的占了绝大多数,若是不暂停,万腾云必输无疑,投进去的钱必定打了水飘。而这一暂停,指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许易没工夫管看台上观众的心理,在工作人员的导引下,退进甬道,见到了早等候在此的高君莫。
“壮哉,易虚!经此一战,你当名震广安!”
高君莫拍着他肩膀,重重赞道。
一场出乎意料、酣畅淋漓的大胜,让高君莫热血沸腾,彻底压死了嚣张的万有龙,连带着对许易的评价也一翻再翻,已将之视作巡捕司未来肱骨。
“多谢高司,不知秋娃和慕伯,现在何处,可都还好。”
许易哪有功夫跟高君莫寒暄,心中满满的全是牵挂。
高君莫知道此刻不是叙闲的当口,朝左侧的红色楠木大门一指,“老人家就在此前,却是未见小孩,有什么问题,你还是直接问老人家吧。时间紧张,我先去公决处,不管情况怎样,这一战,你都要彻底拿下,不能给对方丝毫翻盘的可能。”
他话音未落,许易便如离弦箭矢,飙射出去。
撞开大门,许易一眼便瞧见站在窗边的慕伯,疾风飘掠,到了近前,双手按住老人的肩膀,红了眼道,“慕伯,我连累您受委屈了。”
遭逢大变,慕伯面色阴郁,身体却还不错,除了脸庞稍稍有些浮肿,似未有受伤。
得见许易,慕伯的神色激动起来,一双干枯的大手扶住许易肩膀,未曾开言,已然下泪。
慕伯这一流泪,唬得许易魂飞天外,相处不长,他却清楚眼前这位老渔夫是真正的草莽豪杰,顶天立地的男儿汉。
英雄下泪,必有剧变,方才高君莫说不见秋娃,他一颗心早就慢慢沉了,此刻见慕伯这般情状,他的那颗心立时沉到了谷底,眼前一阵阵发黑,颤着声道,“秋,秋娃她,她……”
饶是许易心比金石,胆超熊罴,此刻也禁不住神魂阵阵发虚,他承受不住这种巨大的悲怆。
相处不过数日,他已真真实实将慕伯和秋娃作了自己在这个世上的牵挂。
尤其是秋娃,娇憨、活泼,跟他最是亲近,不知不觉,将小家伙作了至亲至爱。
秋娃若遭不测,他头顶上的那片天空,立时就得塌了。
“秋娃还在!”
慕伯黯然说了一句,浑浊的泪水扑簌落了下来。
“什么!”
这一刻,漫天乌云都散尽了,许易抓住慕伯大手,急切道,“慕伯,快告诉我秋娃在哪儿,你放心,不管秋娃落在谁手上,便是倾覆沧海,踏破苍穹,我也要把秋娃救回来。”
慕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地,挣脱双手,扯开胸襟,掏出一个手绢来,小心地展开手绢,露出一个紫色的木雕,须发密集,圆头圆脑,四肢具备,五官分明,沙哑着嗓子道,“这便是秋娃。”
轰!
好似凭空降下一记雷霆,从他百汇穴灌顶而入,将他从里到外震到魂酥。
“这,这,这,不可能!”许易双目失焦。
慕伯叹息一声,目光虚化,似乎看到了从前时光,低声道,“三年前的一个傍晚,我捕鱼归来,途经龙泾口,那处乃两崖汇聚处,暗礁极多,水流湍急,遍布漩涡。我正小心地操舟,却听有人呼救,送目看了半晌,却未见人影,正想操舟渡过,忽的发现一个小木雕模样的草娃娃,在涡旋最深处,沉沉浮浮,下一刻就要被淹没,我吃了一吓,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果听草娃娃带着哭音回话,这才知道遇上了精怪。”
“本来,我不想管她,只想逃得远远的,却又听她哭声凄惶,分明就是个不经事的娃娃,心中不忍,便将她救起。到了岸上,我放她归去,她也不离开,只追在我身后,一直随我到了家里,竟化作个娃娃,也就是现在的秋娃。再后来,秋娃便作了我的孙女,陪伴我渡过了这三年。这也是老汉最得意的三年,因为这人啊,活着还是要些盼头的。每日我出船,就想着多捕些鱼儿,换了钱来,给秋娃买几颗糖,一件衫,看着她高高兴兴,蹦蹦跳跳,老汉我什么也值了。”
“可惜我年老,秋娃福薄,跟了我老汉,没过上几天开心日子,反倒是总要耗费生命力,搭救老汉,这三年,若没秋娃,老汉早就去了。老汉也是生怕自己去了,留了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老汉也放心不下,便生受了丫头隔三差五的生命力补充。”
听了这番解说,许易呆愣住了!
心念电闪,他完全信了,眼前的木雕娃娃,就是秋娃。
他想起了那日在拍卖会上,第一个上拍的物品,正是一只人参娃娃,而眼前的这只木雕除了须发更密,块头更大,简直就是那只人参娃娃的翻版。
他犹记得主拍人介绍人参娃娃时说道,那只五百年生的人参娃娃机缘未足,被人采掘,若是再有五百年,未尝不能化形。
由此可得出,到一定年限的人参娃娃的确能够化成人形。
随后,他仔细回忆了秋娃的种种,由结果反推,竟发现不少异常。
先是慕伯在芙蓉镇渔牙码头,被一众狗腿子围殴,那可是一群锻体期的武者,围殴一衰朽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