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师在乘黄诸国拥有极高地位,这点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地位高低和受人爱戴很多时候并非能划上等号。乘黄百姓对炼药制器的坊师普遍抱有敬畏之情,但要说坊师受到民众何等爱戴仰慕,那就是没影儿的事。
坊师拥有纺织灵梵的能通,这赋予坊师窥探万物奥理的钥匙。相比起埋头探究真理的愉悦来,绝很少有坊师会把养成温恭谦良的完善人格当成人生目标。
另一方面,因坊师所造的灵药蕴器乃是诸国不可或缺的社稷资粮,故而上至朝廷下至百姓,对坊师炼药制器的需求也遥遥大于对其高尚人格的期望。
虽然不知道何者为因何者为果,但就结果来说,大半坊师都确实偏离了普遍意义上的正常标准。诸如孤僻偏激、傲慢自负、任意妄为、大手大脚等与良善距离甚远的描述,皆是乘黄百姓对坊师报有的固有印象。事实上,光从朝廷特意成立坊造司来协调坊务就可以看出,坊师普遍都有着难以沟通的技术宅特性。
当然,那种具备温厚人格和宽广见识的坊师也确实存在,但那差不多要到上造位阶才找得到。对大多数不得不跟坊师打交道的人们来说,大概都会留下坊师是“既傲慢又顽固兼偏激的混蛋”的印象。
拓荒者对抗荒怪仰仗着坊师做的灵药蕴器,因而也是与坊师打交道最为频繁的族群。换句话说,他们也是坊师臭脾气的最大害者。抛开对灵药蕴器的依赖不谈,大多数拓荒者对坊师都没啥好印象。没好印象却又不得不依赖坊师,要比喻的话,大概就像“虽然是讨人嫌的医生,但生了病还是得找他治”的别扭感觉。
虽说如此,但要说像红鱼这样对坊师深恶痛绝的拓荒者,那也是相当罕见就是了。
“只会躲在地堡里瑟瑟发抖的软脚虾,有什么资格对本姑娘的战斗方式指手划脚!居然还说下次再弄坏就不帮我修了?哼哼,也不想想看待在那种鬼地方,他脑袋脖子到现在还没分家,到底是托谁的福!?”
看起来红鱼找人维护炎飙时似乎受了不少委屈,于是乎爱屋及乌,把这股郁火顺势渲泄到了同为坊师的谷辰头上。
“要胆量没胆量、要腕力没腕力的家伙,乖乖躲在城里混吃等死就好了,跑来外域来充什么英雄啊?要挂了还得麻烦姑奶奶帮他们拣骨头,真是不知死活!居然得靠这种家伙帮忙才能打赢泥怪,你们俩是屁股上还挂着蛋壳的雏儿吗?”
应该说不愧是精英拓荒者吗?红鱼的用字遣词都相当有魄力,而被其喝斥的枪使甲士,则是双双低头露出难忍羞愧的神情。
(你这白痴!干嘛告诉她那些有的没的?)
(去你的!老子要有办法瞒过她就好了!)
郭备沙祖跟红鱼搭档并非一朝一夕,期间被这位姑奶奶折腾得多少没了脾气。这对难兄难弟交换着无奈的眼神,互相推诿半晌,最后还是甲士郭备轻咳着出声。
“嗯咳!说得有点过份哦?红鱼。谷少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全靠他出手我和老沙才能坐在这里跟你闲扯。你要说我们没用也就罢了,但不要对谷少说那些有的没的。”
“救命恩人?对区区泥怪?”
红鱼嗤之以鼻,俨然觉得郭备在夸大其辞。
“不是啦。你看,普通泥怪的话,确实是身体不结实又移动缓慢吧?但泥泽主把抢夺的盾牌盔甲融进身体,又能踩着泥泽滑溜移动,泥怪的弱点全都被那家伙给补上了。”
“想想看啊,几百斤的泥巴挟着刀子斧头劈头盖脑地砸过来,那感觉得多绝望?其实哪怕红鱼你当时在场,要拿下泥泽主也没那么容易。没谷少帮忙,我们真的得交待在那里。”
“嚯……”红鱼闻言微微眯眼,倒没再反驳。
身为踏荒老手,她当然也有和泥怪交手的经验。
泥怪天生的庞大身躯及伴随的沉重质量都是相当具备威胁的要素,幸好其行动迟缓且防御低下,故而才时常沦为拓荒者们试身手的目标。但要是泥泽主把这些弱点都补上的话,那其威胁度绝对会陡然上升。
像郭备说的“几百斤的泥巴挟着刀子斧头劈头盖脑地砸过来”的光景,光是想想就让红鱼为之悚然,当下也不敢再妄评战绩。
“也就是说,全靠那坊师帮忙你们才击倒泥泽主的?”
“这个嘛,虽然最后斩倒泥泽主的是雷剑使,但实际上整场战斗差不多都跟谷少在走。”郭备老实承认着。
最初找郭备队要发烟筒预备的是谷辰,归途中察觉泥泽主奇袭的是谷辰,确认遭泥泽包围后便立即撤退到岩盘固守待援的是谷辰,而最后看穿泥泽主弱点并叫雷剑使将其斩破的,也还是谷辰。
尽管谷辰没实际出手,但讨伐泥泽主的一系列环节都是他在引领节奏。如果说郭备等人是冲锋陷阵的士兵,那谷辰大约便是出谋划策的参谋。能打倒那头异乎寻常的泥怪,lùn_gōng劳他绝对首当其推。
然而听着郭备的说法,红鱼却又涌出新的疑惑。
“能做到这些事情的家伙,真的是坊师吗?”
坊师是理解万物奥理、并运用造物的人物,谁也不会怀疑其头脑,但聪明和骨气是两回事。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坊师,呆在象牙塔里安然造物才是常态。好像谷辰这样没事跑到荒怪横行的外域来晃悠,绝对是万中无一的怪胎,也难怪红鱼会这样想。
“谷少绝对是坊师。咱的腿伤就是他当场炼药治好的,那效果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