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辰,你在这里。”
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掌府邬言。
看来聚落民团和羽骑营的交接事务似乎告一段落,今次遭遇算得上有惊无险,但邬言脸上却没露出多少满意神情。并且从舍弃谷卿而直呼名字这点来看,女掌府的情绪似乎也很难称得上良好。
谷辰心里敲响警钟,下意识地站起来。
“你说出来测试蕴器,其实不是鹿王匕,而是那根蕴法杖吧?”
邬言盯着谷辰别在腰间的泥法杖,直接问了出来。
“没错。前次跟晁翁请教后,我昨天把这根法杖做了出来。这根法杖是用泥泽主的灵髓做的,在城里没法测试,只能拿到城郊来用。”事到如今谷辰也就干脆跟邬言挑明。“其实召唤鹿王也多少有测试的意义在里面,但说实话,我也没想过它会跑到冒烟自焚就是了,哈哈。”
“你这家伙……”邬言看着面前坊师,一时哑口无言。
眼前的青年,仅看外貌俨然是人畜无害的文弱书生,然而其内在却是全无规束、任意妄为、用胆大包天也不足以形容的放浪之徒。对颇有识人眼力的邬言来说,还是生平头一次遇到如此让她看走眼的人物。
看着眼前搔头哈笑、没半点紧张感的坊师,女掌府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恶气从心里涌出。但要问到底为何生气,那感觉却又难以描述。可以肯定的是,倘若谷辰是邬氏家臣或领府役者的话,那作为触怒女掌府的代价,接下来等着他绝对是艰难任务堆叠如山的、以后想起来在梦中都会吓醒的地狱之旅。
可惜某人当前无论跟领府或邬氏都无直接关系,而且有坊师身份压底,随便暴揍一顿也不太合适。结果邬言也只好憋着脾气,努力把那股邪火给压回去。
与此同时,被女掌府莫名瞪视的谷辰也多少露出心虚的神情。
“呃,有什么问题吗?”
“……你啊,有从邬真那里听过邬尚的事情吗?”
邬言冷不防问出的问题,让谷辰像肚子猛挨了拳般的张着嘴。
谷辰愕然看着眼前女掌府,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问题有着何等深刻的涵义。
邬尚是黎阳公的三儿子,邬真是黎阳公的二女儿,而此刻的提问者却是黎阳公的长女。一问题把邬氏三姐弟都给牵扯其中,谷辰这时刻才猛然醒觉,自己跟黎阳邬氏的关系要远比自认的更加密切。
谷辰顿了好几息才消化掉这项突然的认知,随即却摇摇头。
“不,我不曾听邬司书提过三公子的事情……那和我有关系吗?”
“你那胆大妄为的性格,和三弟很像。”女掌府眯眼注目着眼前坊师,声音似乎蒙上了层薄纱。“不过三弟没有你聪明,比起看书来倒更喜欢舞刀弄枪。三弟基本上只听邬真的话,府里好几位教席都拿他没办法,父亲也只好把三弟交给邬真来管教。”
“邬真在三弟教育上花了相当的心血,所以三弟遇难时最受到打击的就是她了。你和三弟都是无法无天、任意妄为的性格,追着想要的全然不管自身安危,我想是不是这样邬真才对你放不下心的?不过既然她没对你说过,那就算我多嘴了。”
“是这样吗……”
被评价为“无法无天”让谷辰相当意外,不过这还是他初次听闻邬氏三少的事迹,不禁感到有些新鲜。回想起来,泥泽主时也好沌墟离宫时也好,女司书对他隐隐约约都有种过保护的倾向。谷辰本以为邬真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但听邬言的说法,女司书的态度和邬尚罹难应该是有关系的。
莫非我是被看成“不成器的弟弟”类型了?这般想法让谷辰感到多少郁闷。
“三弟因荒灾罹难,父亲率军讨伐复仇,数日后兵败消息传回来,当时邬府上下人心惶惶,感觉就像是天要塌了下来般的……”邬言的视线飘向溪流处,声音宛如在时光里逆行。“那时候是邬真出来喝斥了慌乱的家臣,到羽骑营把我拉出营帐,当众交给我掌府印信……呵,然后才有后面的事情。”
邬言下意识地摸着左眼的眼罩。所谓“后面的事情”,就是邬言率领羽骑营驰援黎阳公,平定领邦盗寇匪乱,代父统管黎阳领等功绩。这些功绩时常被黎阳民众用来作为歌颂自家掌府的素材,谷辰也多有耳闻,但怎么也没想到当初把邬言推到前台不是别人,正是女司书。
感到新鲜的谷辰不禁竖起耳朵,没想到邬言却把刚起头的话题引向了结论。
“要说我也只是会舞刀弄枪而已,论坚毅论贤淑都比不上邬真,她才是邬家引以为傲的好女儿……这些年要不是被杂七杂八的领务给耽搁,邬真应该早就嫁人生子,安稳生活了才对。”
“是吗……”谷辰皱眉着,脑海里浮现出女司书嫁给陌生男子的情形,突然间心里莫名堵得慌。“那个,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当然是要你好好保重的意思,蠢材。”邬言右眼投来犀利的视线,低喝着。“以后少做点这类不要命的事情。邬真埋案恸哭的模样,我可不想再看到了。”
被喝斥的谷辰沉默了下去,看看眼前的黎阳女杰,又看看不远处的聚落民团,脸上神情纠葛变幻着。好半晌后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转向邬言拱手道。
“掌府大人,请恕鄙人有事相求。”
“什么事?”邬言不快地瞪过来。
“此前两次蒙您相邀,实在感激不尽。不知少监司职位可还空缺否?”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