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廷一想不妨籍此投石问路,于是逻辑又回到第一第二种可能。
随薛胜来到中军帐,周韦暂被安置在右卫宿营,饮食起居则由咸军专人负责。
“周先生,方才咸军遣人来说,咸军副帅百里燕要亲自见先生。”护兵飞快说道,周韦却未急着高兴,他问:
“是百里燕亲自来了吗,还是去百里燕军中。”
“不清楚,但听口气似乎是百里燕亲自来军中。不过时间上算起来,未免来的太快,少说还差着三四天。”
“不,咸军今以千里跃传递军令消息,速度极快。百里燕往来均有千里跃坐骑相伴,日行千里不累。此前东线大溃,消息一月方才传到,若有千里跃,不需十日便知乾坤,何至于今日被动。想来定是百里燕亲自到军中,走吧,去见百里燕。”
言毕,周韦整了整衣冠,见过职守咸军武官,随其去往中军帐。
“启禀副帅,周先生到了。”
魏琦禀报道,百里燕收起桌上的地图,抬头说:
“请周先生进帐说话。”
“诺。”
待魏琦转身离去,百里燕与薛胜诸将说道:
“稍晚再与诸位详细吩咐,现在都散了吧。”
“诺!”
少时众将散去,魏琦引着周韦入帐中。只见是个身材中等面阔鼻圆横眉锐目,厚唇浓须的青壮,长相颇有几分才气,但却面黄肌瘦颧骨高凸,素色布衣披着一件羊皮风衣外罩,给人以一种长期营养不良的感觉。
周韦此时也仔细打量了百里燕一眼,稍稍定神后上前行礼:
“在下周韦见过咸军副帅。”
“嗯,周先生免礼,请坐吧。”
示意周韦坐下,其也不客气,收起礼数径直往右侧一排第一张马扎坐下。
百里燕这时又说:
“周先生好生年轻啊,敢问曾在何处高就,师从何人呐。”
“鄙人乃硕岚君门客,自幼略读过几本残卷,斗胆前来贵军营中说和。”
“哦……”百里燕轻叹一息,未做正面接应。
周韦口中硕岚君就是钟廷,其封地在硕岚城,但现在的大本营迁到了名田郡,封号的意义已经不大。
交谈中不难看出,这位周韦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不像似空谈虚言之辈。
这时周韦又说:
“我主夫人与两位少主今被贵国扣为人质,我主甚是想念,不知永兴侯能否通融一二让少主和夫人团圆。”
“呵呵,这好说。”笑着,百里燕从手边木匣中找出钟廷妻妾与两个幼子的手书交予周韦,而后又说:“我军所到之处皆施以仁政宽待贵国百姓及家眷,眼下情势所迫,本侯不能先行放走硕岚君眷属,还望周先生见谅。不过本侯此处有硕岚君夫人与少公子手书,还请周先生转交硕岚君,夫人与少主详情尽在其中,一看便知。”
周韦起身上前接过百里燕递来书信,确认落款是钟廷正室夫人,心中疑虑顿除,忙道谢字。此时百里燕又重新审视周韦一番,而后继续说道:
“本侯诚意已经给了,周先生既是来说和,不会只空带了一张嘴来吧。”
“永兴侯请放心,但不知能否容我主遣人问候夫人与少主,已安我主之心。”
“可以,本侯随时可以安排。”
见百里燕亲口允诺、周韦按松了口气,此时他说:
“在下奉我主之命与贵国说和,但成功与否,最终还要看咸王是否有诚意。”
“呵呵……”百里燕冷冷一笑,开始小心起来,周韦措辞平平,却极是厉害,逻辑上稍不当心便会落入其圈套。“周先生,如今败的是贵军,要说和的亦是贵军,如今先生要我军给以诚意,不觉得很可笑吗。”
“永兴侯此言差矣,我军虽败,但贵军亦未取得胜利,如今咸国势力虽大,但两百余万人马岂能久持。去年夏种秋收咸国免去一季赋税,今春收成势必陡降。眼下来看,今年春耕恐怕也无可能,无春耕便无夏收,因而今年上半年咸国田间收成少的可怜。籍此来看,咸军来势虽大,缺乏后继之力,不足为虑。
若要扭转这一局面,咸军只能尽快与我军说和,马放南山卸甲归田,否则时常日久,咸国必败无疑。”
周韦此言一出多少镇住了百里燕,换做是其他人,多半是要先谴责一番咸国的背信弃义,数落一顿咸军的暴行之类,而这位周先生上来直点要害,不免让人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