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主人家安坐在堂,还有石头站立左侧,以及看见小远与他们的亲昵互动,地上跪着的六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均垂下了眉眼,不敢随便与之攀谈。
小恒远见状纳闷了,转头问卢玖儿:“九姐姐,他们是怎么了?”
玖儿摸了摸他的发顶,让他稍安勿躁,然后用温婉的声线开口道:
“你们从年岁大的先开始,分别说说自身的情况。也无须多讲,只报一下姓名,家住何处,还有哪些亲人,因何故要卖身入庄等等。”
有知根底的熟人小恒远伴在身侧,要是他们真心想投身庄里来,也就不敢随意胡编乱造骗人。
待得六人轮流说完,玖儿心里也有底了。
蔡志北送来的这些人,都是已无长辈在堂,任人欺无人怜的孤儿,而且相貌都属上佳,也不知道是不是都从拐子手上抢救下来的。他们与其在外流浪三餐不继,还有随时被拐骗入火坑的危险,倒不如找处良善的东家为奴为仆,还能有饱暖安乐的日子可过。
但她还是再强调问一句:“你们都明白卖断终身是什么意思吗?”
年岁最大的少年磕了下头,小心翼翼答道:“回东家姑娘,都明白的,也是自愿的,只求姑娘垂怜。”
卢玖儿轻嗯了声,朝小恒远说道:“你在这里先与旧友叙叙话,我跟石头哥有事情相商,待会儿再过来。”
“好的,九姐姐。”小恒远开心地点头应了。
卢玖儿便起身,与石头一起进了内室。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便道:
“石头哥,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说看。”
“是,姑娘。”石头斟酌了一下,低声道,“咱们田庄虽小,但可靠可信可用之人不多。既然这几位是大北推荐来的,我觉得倒可试试看。毕竟跟他们签的是终身契,且不用另付卖身金,若是人不合用了,放走又或是卖掉皆可。”主动权掌握在主子手里呢。
“可是他们的年岁才在八至十二岁之间,能替自己作主签契吗?”卢玖儿心念一转,“若是他们身世有假,届时家人找上门来,控诉我们拐骗人口那该如何?”
毕竟现下也只是小庄小户,没有任何依傍扶持,要真要被咬上了,怕是投诉无门,只能割肉赔钱又交人的份儿。
“呃……大北不会坑我们吧……”虽说大北混迹的是大街小巷三教九流,但这段时日相处,可以肯定他本性还是良善的。
“倘若他们连大北也瞒骗了呢?”卢玖儿感觉不太靠谱,防人之心不可无。
石头连连点头。“还是姑娘想得周到。要不,我先到户政那处查查他们的资料?”
“也不用这么麻烦。”卢玖儿步到窗前,心思回转间,便有了定夺,“石头哥,你先安排他们住下,就跟他们说这两天观察下资质和能力,若是表现得好的,便能长久留下来,若是不合适也无妨,让他们哪里来回哪里去便是。
另外,您去找家合适的人牙子,只需要帮忙做身契和到户政办登簿,便可以收取辛苦费。”
石头闻言两眼一亮。“姑娘英明!”
此事一旦办妥,便当是人牙子将他们卖到庄里的,买卖之事还在官家做了登记,即使是身世有假也攀扯不到庄子上头了。
卢玖儿见他欣喜,虽不合时宜但也还是泼了点冷水,笑道:“物色到合适的牙行后,您切莫急着将话说实,过两天阿爹便来了,这事情还得尊重他的意思。”
“那是!当然!”石头憨笑着,佩服不已,“姑娘事事想得周全,就按姑娘说的办。”
这件事商量告一段落,玖儿便想起原本要找石头来的最初目的了。
“石头哥,我摘记了不少耕种的注意事项,均能助益于田地收成的。你不是计划每天组织佃农到场地操练么,都时候再讲上小半个时辰的劝耕课,让大家都能学习得益。”
石头老实地摇摇头,直截了当否定道:“单是劝佃农练武强体,大伙都死活不乐意,更何况是文诌诌的讲学?”让他们听课,跟催眠实在没甚两样。
卢玖儿闻言讶异,问:“不乐意练武强体?为什么呀?”
石头苦笑道:“他们说是平日里干的都是体力活,已经够劳累了,就不再折腾练武什么的了。”
卢玖儿沉吟了下。这也是能理解的。
这帮佃农都是跟着田地承接过来的,各有各的的能力和态度,良莠不齐。
“也罢,强扭的瓜不甜。”人家不愿意学,总不能逼着干呀。只不过,“石头哥你给大伙儿先透个话,就说是这次秋收后,庄里的田地要先收回来,然后再重新考虑外佃的事情。”
“这样说……可以吗?”石头很是迟疑。只怕到时候佃农信以为真,佃了别家的地耕种,庄里临时又找不到人接手,田地不就都丢空了吗?
卢玖儿微微一笑。“不必担心,先放出风声∧忝刻斐吭绻潭ㄊ奔涞讲倭烦∩狭肺浜徒惭В通知大家只要有兴趣的都能来参加。然后你还要对参与者登记出席情况,每五天对所讲内容进行小考,评出名次后呈给我过目。”
“啊?”石头有点懵了,“要是没人来,我也没法固定练武讲学呀……至于讲学,小的粗人一个,哪里会讲……”
“石头哥你不是才刚收了六个人吗?他们就是你的第一批学生呀。”卢玖儿给他加油打气,灿笑道,“不怕,我会先教你,然后你再来教授给大家。没问题的!”
“……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