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乌鸦尽是一般黑罢。除非……”玖儿呢喃道,“除非是被拐子们损害既得的利益,又抑或是触及到其痛处,当官的才会肯出手对付吧。”
正如南粤城的县官大人,倘若当时没有上级过问的压力和银钱利诱的夹攻,恐怕也是无法善了的。
本是无心的一句话,蔡志北却不是为何深深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径自沉默怔愣起来。
马车轱辘奔跑着,小男童像是坐久了感觉不适应,微微身动挪了挪屁股,往兄长旁边靠近了些,又觉得不好意思,瞅着卢玖儿害羞一笑。
卢玖儿瞧着那对黑眼珠子像天上星星一般,纯结干净的眨呀眨呀,便朝他微微一笑,伸手轻抚了下他的发顶。
呃,这动作仿佛是卫子谦从前经常对她做,自己最是厌恶。但这下……嗯哼,可能潜意识被影响了不少。这样的习惯不怎么好,得戒掉才行。
卢玖儿忍着收回了手,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童瞅着她,奶声奶气地答道:“哥哥说了,不能轻易告诉陌生人名字的。”
“真的呀?”卢玖儿眼睛也是闪闪透亮,“那你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听到表扬,男童很是开怀,但要忍着不表露出来,眼神却是无比雀跃地往哥哥脸上看过去。只是,兄长的神情好像跟刚才没甚两样。
也是,既然兄长都跟姐姐都讲家里的事了,应该不算是陌生人吧。他想。
“这样吧,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告诉你我的。”他小大人般地讲着条件。这样才公平呢。
那模样刹是可爱,卢玖儿不禁轻笑出声。
蔡志北的眉头却是皱起来了。看来他对细弟的防拐训导还有待继续加强。
卢玖儿瞅着他露齿一笑。“那好,我叫玖儿,要怎么唤你呀?”
“我叫小远,”蔡恒远回应以灿烂的笑容,“他是我哥,叫大北。”
蔡志北的眉毛柠得更死紧了,冷哼了一声。
卢玖儿笑着打招呼道:“小远你好呀。”
然后,她偏侧头颅,望向蔡志北,笑道,“大北,你好。”
蔡志北唇边微微牵动,最终还是紧绷了弧度,酷酷地别开面,望向马车外的风景。
嗯……哼!
又是一声嗯哼,却是带了丝人气的温度。
卢玖儿微微一笑。
蔡志北两兄弟被安置在庄院的客厢里,由乌梅和石头每天负责照应着,过起养猪的日子来……
是的,就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无须外出,无须干活,自有人将衣衫和食住全安排妥当了。
蔡恒远很是开心,这种温暖舒适的自在如意,就是家的感觉吧。
自记事以来,印象都是温饱不继地赶路,再然后便是陋居粗食,每天只能对着徒有四壁、只有兄长和他的“家”。但这里不一样,有很多很好的哥哥姐姐们,还有干净的衣裳、舒服的床铺和管饱美味的食物,他还能欢快地撒开脚丫子漫山遍野地跟着大家到处疯跑,还有还有!他还可以挖野菜、摘野果、捅蜂窝什么的,放飞得都快找不着自己了。
但对于蔡志北来说,却是从来未感觉到如此的……羞耻,与不安。
虽说他的确是为了破坏拐子的干活,才故意偷她的钱袋。但……他真的就是为了报复那帮拐子,也是因为生活而去偷银钱的。当初是权宜之下,才答应到庄上养伤一段时间,但没想到待遇完全是按照玖儿这主人家的一般无异,包括石头和乌梅是管家的身份,对自己也是感恩戴德以礼相待得很,弄得他……终日只敢躲在房里躺到床上倒头面壁而卧,更加不愿意见人和说话了。
卢玖儿很忙,忙得每天的时辰都不够用。
那天在省府找不到务农有关的书卷,她已是特意请书肆的小二帮忙留意,只要有这类的卷籍就马上送一份书单到卫二哥处。另外,还修书两封送去南粤城给欧阳夫子和卫子谦,看能不能请他们帮忙寻得一两卷。
真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哪。卢玖儿再镒叹息
在没有现成的教籍之前,卢玖儿决定以人为师,只要一出门都带上纸笔,将与佃农和村里老人们的经验和提点都摘记下来,晚上回到屋里挑灯整理,再分类归册。
村里的人们见到纸笔都是稀罕物,见到识字会文的女孩儿更是不得了,连跟她交谈的语气都温和有礼许多,态度还加上那么点——佩服和恭敬。而且只要是想请求帮忙文书的,卢玖儿都尽力而为从不借辞推托,一来二去下,乡亲们待她自是亲厚了不少了。
还记得卢永洪在南粤城内有一位友人,在市集上干的便是卖鱼的生意。他听了囡儿的想法,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心里也是觉得可行,回去特意到城里拜访友人取经求指点,并了解了一下有关的行情。
卢玖儿拿到这些信息后,再与石头打听回来的内容一对比,疑惑地皱了眉头。
“怎么这边的挖塘费用要比南粤城里的高如此多?”价钱都快翻一翻了,“石头哥你这报价是哪里来的?”
“就是村里人介绍的,说这十里八乡只要是挖鱼塘,都得找这周姓村尾的人家。我是直接上门问询的,他人也过来瞧过庄里的沙砾地,丈量了尺寸也摸过土质,这才报的价。”
看那架势是蛮专业的,就是也的确是贵了些。
玖儿沉吟良久,问石头道:“有听说过,为什么周村的工费这么贵,大伙为什么却还是要找他挖塘不?”
石头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