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也会做梦吗?
母亲也会做梦吗?
灵魂也会做梦吗?
她的一缕魂魄在这木镯中已沉眠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外界寒来暑往沧海桑田,都与她无关。谁都没有来,也不能来惊扰她的梦。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清沉婉转的曲调被手中海螺幽幽送出,送到膝头伏着的少年的耳畔。她低下头,听着少年平缓的呼吸声,心里也安宁下来。两人天蓝色的头发重叠交织在一处,一时间竟分辨不出都是谁的。可惜,可惜,岁月逝,忽若飞。
她抚着女儿的背,看着女孩沉沉睡去。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弟弟童年时的眉眼。都说儿子像舅,怎么女儿也像了?她抬手抚平女孩眉心的一丝褶皱,睡觉时都喜欢皱个眉头,紧闭眼睛。她将陶埙放于唇边,奏出的是多年前的那首安眠曲。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眸,那道白如积雪的剑芒。芮安身体羸弱,跟沉鳞去学学剑法……也好。可惜,可惜,君剑良,绮难忘。
她的弟弟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她抬头,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怎么睫毛上都是水珠,阿姐帮你擦擦好不好,不,不,是阿姐先负了你,是阿姐对不住你……我知道,你是对族人好,怕他们跟我学,却遇上了心怀不轨之人;我知道,你念着姐弟一场,想护着阿姐,但你保得住我,却保不住这个孩子;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
但芮安是无辜的。这海底的明珠珊瑚,大陆的青山绿水,天空的云海雾凇,你见过的和我见过的,我也想让她亲眼看一看啊。可惜,可惜,何为自苦,使我心悲。
她似乎早料到这个结局,便将一缕魂魄封入贴身的镯子中,将其交给好姐妹沈余清。嘱托她有一天要是见到了芮安,便将这镯子交给她,其余的什么也不必说,只交给她便好。
她不想让女儿知道这一切,她好不容易将苏芮安救出了漩涡,无论如何,她要护着苏芮安。
这是一场好梦。
一场延续至今的,十数年的好梦。
她的魂魄顺着镯上的纹路飘然而出。还没在在九天山顶的大风中稳定住身形,就被眼前少女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芮安,芮安,芮安……我的女儿啊。
略略叹了口气,本就不是笨拙的人,听这话自然能想到缘由。西樗安面色有些复杂,轻轻柔柔看了自家师姐一眼,也反思起自己的软弱来。
她是最敬重这位大师姐的,有担当且敢闯,而自己则是自小就养的懒懒散散拖沓毛病,胆小怕事,一直是做不了大事又不让人放心的角色,此番对比当真是让她心生愧疚来。按道理不思进取也胸无大志是担不起这三师姐的头衔,偏偏得了年龄与入谷时间的便宜。西樗安自己是乐意活的表面上一派天真无忧无虑,从不忧心其他人的事儿,虽说这性子看上去是冷漠了些,但偏偏她能凭这自来熟的本事与谷内上下打好关系。
也就这点长处值得一说,这句“两耳不闻窗外事”当真大刺刺直扎心底,激的浑身一激灵。
再抬首见师姐已经陷入思考,知道不便打扰,就又思考起关于谷内有大人物要来的传闻了。但这类事件多半与她无关,也就听个新鲜当茶余饭后八卦聊聊,怎么说也不至于她这个谷内排行第三的弟子露脸,倒是师姐很是麻烦。
结合方才思考的更是替师姐头疼,难怪她平日里不怎么笑,光是想想都觉得难以应付了。
只是目光移至那少年时心中好奇暂且压过了忧虑,抿唇含蓄一笑便听了身边大师姐一句神秘,心中疑惑更甚,再看两眼师姐显然是互相认识旧友相逢,便所幸替人张了口,消解了空气中几分尴尬来。
“是才到吗?来先吃点东西垫垫吧,边吃边说话也可以啊,干瞪眼算什么事儿?”
[此戏为对精神力的修炼戏,不参与升级计算。]
万重山水已过,成竹在胸。
“以往师尊总是笑我暮气太重,如今,连我自己也这么认为了。”
无论那一头白发,还是断了药之后随时会要掉他性命的疾病。
理所当然,若是走到外面恐怕会有许多人追捧。只是追捧与否,又是另外一说了。
“你们再等等要不了多久了。”
至于是等那精神力提高后,能够在心中复现两人容颜,再见一面,说几句话。
还是说等到身体终于撑不住了,死到冥界,三人同行浊酒一杯家万里。
那就是另说了。
昨天询问如何修炼精神力,各位师兄弟说什么的都有,最后杨墨澈左思右想,还是折中了一下。
他将毛笔竖直在宣纸之上,放空精神后,去脑中绘出一幅画。
那副画中,有三人并肩行,虽然落魄,但神采飞扬。
那幅画中,虽然没有什么高手,没有封号斗罗,没有高高在上的皇亲贵族,但是有江湖。
一边想着,杨墨澈的眼泪便有些喷薄欲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真的很想念他的兄弟们。因此,他要做得比任何人都好,让所有人都记住他的兄弟的名字。
最恨是独活,最怕是回忆。
故友长别离,故土成追忆。
心中牢记着刚刚铭刻的画卷,男人终究是提笔,泼墨绘出一卷江湖山水图。
有山有水,更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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