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杭州之后,一路上都是阴雨连绵,透过小小的窗户往外看,可以看到路上行人罕见,一排排的军警走过,湿润的空气中都透出一股凝重。
车上的一个大叔说:“前几天附近发生了暴乱,大概有三四百人的黑帮闹事,最后军警镇压,死了不少人,唉,世道乱了啊。”
和他聊天的是一个中年女人,衣着还算得体,但已经脏了的衣服和缭乱的鬓角,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
“越来越乱了啊。”
“是啊。真希望这日子能早点结束。”
“唉,怎么才能结束呢……”中年女人叹了口气,她的儿子和丈夫死于昨晚车站的混乱,上车的时候还在一个劲地哭泣,大概是哭得累了,现在只是不停地叹气。
运兵车在钱塘江边的一个小镇停了下来,苏卓下了车,车上的人和他说再见,微笑,祝福,苏卓也向着车上的人们招手,真诚地祝他们在往后的日子能够平安。在这乱世,每个人都希望别人,希望生活,更希望自己一切能好起来。
烟雨迷蒙,江面碧波点点水星洒落扩散,这边的沿江大道上,一株株生长了许多年的垂柳风姿婆娑,在迷蒙的雨幕中婀娜动人。
可惜,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思来欣赏这样的美景,人们更关心的是明天会怎么样,以后会怎么样。他们不再关心物价,不再关心八卦新闻,不再关注国家政治,不再关注人类又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星球……当虫族一天天大兵压境的时候,原本存在于这个世界数千年的规则体系,被人类毫不留情地从内部一点点瓦解。
“毁灭先是来自于自身。”苏卓不知道这是哪里的话,但他记忆犹新。长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向着身后的小镇走去。这里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算算时间,又是快一年的时间没有来了。
墓园里母亲的坟干干净净,他知道那个混蛋经常会来的,但这不能代表什么。他蹲了下来,用手抚着石碑上母亲的笑靥,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妈妈,告诉我该怎么做。”
天空中一道惊雷,照亮了有些昏暗的天空,然后是一声爆炸,又一只虫族被轰爆。
他在母亲的坟旁蹲了很久,一直到天黑方才回到了镇上属于他和母亲的大房子,房子外二十米的大坑触目惊心,那是三天前一个落在这里的黑甲巨虫造成的。家务机器人在门口向他问好,将他迎接进去。
洗漱之后他躺了下来,难以入睡,打开电脑,网络上的人们变得越来越悲观,许多没有信仰的人这个时候也开始信仰神灵,乞求着救赎。
冥王星前线的消息完全断绝了,新闻说,傍晚的时候火星基地派出飞船前往小行星,目前还没有消息传回。不过想来,就算有消息传回,也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他又去大的论坛上,看着一个个全息投影激烈地争辩着什么,大多数都是悲观的论调,看了一会儿,他忽然意识到在这里只会让自己消沉,于是他关了电脑,一个人坐在了床上。
这么多年,属于母亲的气息已经慢慢从房间里面散去,但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变动过。
“阿福。”阿福是家里的家务机器人,已经落后了他在夏威夷的家务机器人好几代,但它从来没被更换过,因为它是母亲亲手挑的。履带的响声,门开了,然后阿福滚了进来。
“小主人有什么事情。”机械的电子声。
“给我弄杯甜牛奶。”
“好的。”阿福滚了出去。
屋子里的灯光暗了下去,他来到了窗前,天空中不时会亮起光芒,地面时常会发生骚乱,然后是尖叫、枪声、轰隆的巨响。置身于黑暗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他喝了一口牛奶,茫然地看着夜空,有一时,他甚至觉得会有一个巨虫砸下来,正好将他砸死,那么他就再也不用受到现在的迷茫和不知所措的痛苦。
一杯牛奶喝完,他将杯子递给阿福,然后坐到了床上,拨打叔叔的电话。
“这个时候跑前线,还失去了联络……唉。”他叹了口气,电话如预料中的一样没有接通。他盘坐在床上,借着雨夜中微微的光芒看着自己的手掌。
这一天来,他都在想着昨天遇到大蜘蛛的那一幕,那时他坐在车里,巨蛛将一只脚向着他戳来,然后他跳起来躲了过去。他到了车站之后才反应过来,那个时候他跳得太高了,比运动员跳得都高。
他让阿福出去找块砖头回来,然后将砖头放在了地板上,又看看自己的拳头,比了比。
的确是比以前有力量多了,他心里这样想,但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力量。然后他看着砖头,对自己鼓劲说,“要勇敢,别做个胆小鬼,你现在已经是改造人了。”
接着他大叫了一声,一拳头砸在了砖头上面。钻心的疼痛让他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他使劲甩着手,用脚去蹬了一下地上的砖头。没碎。
他摇摇头,这个结果不是太意外,接着他回到了房间里,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雨。手上的关节都流出了血,阿福拿来伤口喷雾剂,他在手上喷了一点,才喷了一半的伤口,他忽然愣住,随后摇头苦笑,自己那么娇气,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不过随后他就想,其实他在太阳号实验的时候就应该死掉的,后来不知怎么复活了,而且直到现在都还没死,这条命可以说是捡来的,没必要一直这么凄凄艾艾。
这样一想,他的心中也坦然起来,他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