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百日誓师大会后,日子就愈发紧了,黑板上的倒计时牌陈东东每天都要写一次。那个板的质量不怎么,总擦不干净,以至于3看着像8,1看着像7,大概是连倒计时板也不希望高考来的那么快。
“……大家把昨天的卷子拿出来,对,小字的那张。”王苗半插着腰,初夏的风吹在她的身上,脖颈上依旧渗出豆大的汗珠,教室里没有空调,只有几个看上去会掉下来的电扇。
林风还因此无聊计算过,每一个吊扇砸下来后的伤害区域。
“注意一下,第22题前两空一分一空,后面都是两分一空,有加错分的下课来找我。”麻木的月考成绩,一次次落在王苗登分册上,红的黑的字迹,满满一面。
因为是下午,电扇的嗡嗡声与王苗低沉的嗓音总是能融合在一起。黑板上算着碱基互补配对的基因片段,at,g+c……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铃响,夏小五终于忍不住打架的眼皮,靠在课桌上就睡了过去,青春期的困意本就无法抵挡。夏日温热的风从窗户外袭来,在空中盘旋,渲染那股烦躁却又沉闷的气息。
贺晓波这时候从外面回来,满身的汗,这几天他倒还算舒适,每天早上去外面参加艺考的培训,下午回来上文化课。说实话,他画的那些画倒都是有些水准的,尤其是国画,看得陈子枫都连连称赞。
“我去,教室这么黑,你们都不开窗——”贺晓波只是顺手将这窗帘一拉,一道光便从眼缝钻了进去,夏小五呢喃着转了个头,可她忘了,另一边是——
她微微睁开眼,看到陈子枫的脸上露出了同样惊讶的眼神,随后头顶落了什么东西上来。
这场景,怎么,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你干嘛啊?”她像一只小猫从校服的口子钻了出来,额间的刘海被拨弄得乱七八糟,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看着他。这场景和操场那次一模一样!
他忽然清醒起身,冷淡的一句,“好好睡觉。”好好睡觉?这种台词他怎么想出来的,因为太困,她也没想太多再次钻了进去,校服上透着一股淡淡薄荷与柠檬的味道,好像是——洗衣液的味道。
“枫叔你知道吗,我刚在办公室看见什么了……”
“你给我过来。”
耳边陈子枫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的困意其实渐渐消散了一半,悄悄从缝隙中看着他。这家伙还挺识趣,把聒噪的小麻雀给支远了。
远处,一个身影落寞地走来,尽管眼前还有些模糊,但清楚看得出女孩红了的眼睛,伴随着强忍着的抽泣声,一声又一声十分明显。
她扔校服的动作干脆,宋子文的眼神实在可怕,“出什么事了?”
宋子文什么也没说,只是埋着头不断地哭,哭尽管是没有用的。可宋子文那种强忍着还是忍不住的眼泪,却让人心疼。
“她怎么了?”陈东东探着头,小声嘀咕,“不会是被周老板给骂了?”
陆由也递过一张纸巾来,“这周老板发神经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别忘心里去就是了——”宋子文本还能强忍着的泪水,却因为他俩几的话,彻底失了防线,眼泪滚珠般地落下。
宋子文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会因为陆由和陈东东而忍不住眼泪。
他们坐在琴房前的台阶上,夏小五说,这个地方没人来,除了中午的时候会有人偷偷溜进来练琴,不过今天的琴房用大锁锁着,所以不会有人过来。
干燥的风来不及吹干她的泪珠,一个接着一个,然后像是失去控制,在地上溅出一朵花。
“我……我……”宋子文说话的语气断断续续,每一声的哭泣是揪着心的,手中的纸巾被撮成一个团,手心却是攥得死死的。
“慢慢说,没事。”抚平她背部的起伏,才发现原来宋子文全身都在发抖,好像每一滴泪都是从心口挤出,那种感觉现在回想起来还是糟糕极了。
“我爷爷,死了……”她呜咽嗓子里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夏小五听得清楚,宋子文用的是个死字,而不是没了,而这个死字更像是一支箭在伤口发炎,语气中怨恨是多于不舍的,要不然怎么会舍不得用一个没字。
“爷爷死了……”这句情又是难自禁,以至于方言后的尾音还不断颤抖。
眼泪落在喉咙处发痒,嘶吼出的声音发抖,埋怨与恐惧,逃避与面对。其余的原因夏小五还有千万种方法去安慰,可死亡,是多少次的成长都无法消化的。
她轻轻拨弄开宋子文额间湿的头发,用轻轻的语气说,“没事,都过去了。”
可没事,谁心里都明白,大多是有事。
大概过了三分钟,宋子文才在抽泣的节奏中慢慢缓过来,冷静地坐直身子,原来她刚刚一直靠在小五的肩膀上,以至于她的肩膀有一块难看的泪水。
“对不起……”她又哭得像一只红鼻子兔子,“我,我回去帮你洗。”
“没事。”夏小五又抽出一张纸,给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难过了,就该哭出声来,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你不用忍着,这里没有人,你只管哭出声。”
宋子文哭得嘶哑,她说的不错,这里确实没有人,这个安静的地方还是李辰一告诉她的。她只是安静拍着小猫的背脊,尽可能消除她的不安与委屈。
她好像想起来那天,奶奶走的那天,父亲轻轻拍着爷爷的背脊,尽管是难过,但活着的人依旧要相互扶持,继续下去。
“其实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