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声中,方东焕脸色未变,心里却有点慌。
交手切磋才一招,他就让给打伤了。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右手手背磕在鼻子上那一下打得很重,鼻子里面隐隐作痛,多半是被给打破了。
怎么办?
好在他毕竟是老江湖,急中生智,用手遮住口鼻,轻轻咳嗽了两声。
这么一来,他右手的动作就可以掩饰一下,伪装成是遮住嘴巴。
尽管江湖儿女很少做这种咳嗽时候捂嘴的动作,但此刻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让人看到他鼻子被打破了流血吧!
借着这个掩饰的瞬间,他真气涌动,将鼻子里面那稍稍有点黏糊糊的血液直接冻住,确保不至于流出来。
直到这时,他才缓过气来,心里稍稍安定了两分。
“年轻人果然有冲劲。”他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但行走江湖,只有冲劲可不够!”
因为掩饰得好,他刚才那一刹那的失态还真就没有被人看见。甚至就连一直注意着他的潘龙,也只以为他是接了自己一枚铜钱镖之后,体内真气受到震动,所以咳嗽了两声而已。
只是云霄之上,却有人哈哈大笑。
“老狮子,你们幽州这边的人莫不是演戏出身的?这演技可真是好,活灵活现的。要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以为他真的只是在咳嗽,而不是被一下打到手背磕鼻子了。”毕灵空乐不可支地说。
“记得当年文超就不止一次提过东北人擅长演喜剧,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开玩笑,现在看来,或许北幽州这边风水好,天然就适合培养喜剧演员。”列御寇微笑颔首点评。
天狮王叹着气,连连摇头:“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做。要换成我,这一场就已经是输了,老老实实认输走人算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丢人现眼吗?”
兰陵况冷笑一声:“不肯死心,想要侥幸一下而已。”
一枚铜钱镖没有起到作用,潘龙皱了皱眉,说:“方老前辈的手段果然厉害!不过,潘某的暗器倒也并不只有那一招,前辈可敢再接我一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方东焕哪里还能拒接?
他摆出高深莫测的姿态,沉稳地说:“若是老夫再接住你一镖,你待如何?”
潘龙的眼神越发锐利:“若是方老前辈还能接住我下一镖,晚辈愿意一石一木亲自动手,重建曾家庄!”
众人顿时大惊——潘龙这赌注可开得够大!
若是他亲手重建了曾家庄,就意味着曾家庄从此便是他罩着的。只要有他潘龙一天,无论谁想要找曾家的麻烦,都要先过他这一关。
江湖上尽人皆知,潘龙少年天才,疑似高僧转世,未来长生可期。
若是他当真输了这一局,岂不是等于说,曾家从此有了一位长生者作靠山?
方东焕白眉皱起,神色微微有些迟疑。
既然要打赌,赌注自然应该对等。
别人拿一块金子当赌注,你便是没有黄金,至少也该拿出一颗明珠宝石之类来。
若是别人的赌注是金子,你的赌注是石头,那不是你机灵狡诈,而是你丢人现眼。
江湖高手,都是要面子的。流血可以,丢人绝对不行!
可是,他有什么赌注,能跟潘龙的相对?
输了转身就走?
……他方东焕真没那么大的面子。
更重要的是,他实在没有能赢的把握。
刚才潘龙那第一镖,他其实已经可算是没能接住。无非自己掩饰得好,没有被人看穿而已——他自然不知道四位长生者在重霄之上看他的笑话。
看潘龙的意思,下一镖必定比第一镖更强。
他能接得住吗?
扪心自问,他觉得不能。
可话已经说出来,潘龙的赌注也已经下了,难道他这时候还能后退吗?
当然不能!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犹豫了好一会儿,方东焕才说:“老夫年过二百,虽然因为服食过灵药,尚有大概五六十年的寿数,但近年来常常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情,或许是身体尚未衰老,精神已经渐渐疲惫。”
“若是连你这晚辈的飞镖都接不住,大概我是真的老了。以后便在神都的开山侯府颐养天年便是。江湖恩怨什么的……已经不是我这糟老头子该管的了。”
众人又是一惊。
方东焕说得轻描淡写,可按照江湖规矩,他这么说出来,若是输了这一局,从此便只能待在开山侯府,除非有人打上门去,否则哪怕是方家在幽州的祖坟被人挖了,他也是不能出山的。
这等于是被关了无期的监禁,从此“方移山”这个名号,在江湖上便是死了。
双方一开口就是这么大的赌注,不由得让其余真人宗师们惊诧莫名。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潘龙和方东焕一下子就赌得这么大。
这样的赌注,大概也就比赌命轻一些而已。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们觉得便是输了砍条胳膊、挖只眼睛,都比这赌注要轻得多。
毕竟缺胳膊少眼什么的,有药可医啊!
卢喜安忍不住劝道:“潘观风,不至于吧!”
方东焕那边也有老朋友劝道:“老方,冷静!冷静啊!拿后半辈子当赌注,不值得啊!”
“是啊,曾家横竖有曾小强保底,又不是真的要被灭门。你们双方不至于赌这么大吧!”也有中立的真人劝道,“行走江湖和气为贵,大家各退一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