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诺继续看着面前棋盘上的残局。
叶磊很自然的躺在她对面的竹椅上,没有打扰她。
两人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无比随意,也丝毫不担心会因为太过沉默而带来尴尬。
晨光穿过叶隙,照进林中,绵山里的虫儿鸟儿草儿也变得更鲜活起来,点点光斑随意打在别院的露台中。
叶磊觉得这画面很美,心生宁静,只是案上没有茶水飘散的雾气,缺少了几分韵味。
半晌,唐一诺收回望向那盘棋局的目光,无奈的轻轻摇摇头,像是碰到了解不开的疑惑。
这才抬起头看着叶磊,问道:“伤势怎么样了?”
“好多了,还要多谢你的药。”
然后叶磊伸了伸脖子,看了眼她面前的残局,说道:“你的爱好还真多。”
“会吗?”
唐一诺突然问道。
叶磊想了想说道:“不太会。”
不太会这种话,有时候会被误解成一种谦词。
唐一诺有些期待的看着他,说道:“下一局?”
意料之外,叶磊坚定的摇了摇头,拒绝的十分干脆。
“不下,容易生气。”
唐一诺疑惑不解,不下可以理解为他不想下,或不愿下,可容易生气又是何意?她忽然想到了些什么,面前少年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极为真实的人,他说不太会,应该是真的不会,至于他说容易生气,大概是觉得他下的太一般,会让她生气,倒是自己唐突了。
之后两人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探讨。
自从来到唐一诺别院后,就一直没有见到小小的身影,叶磊问道:“小小呢?”
唐一诺平静的说道:“她一早去采茶,应该也快回来了。”
听闻小小不在,叶磊有些神秘的把脸凑到唐一诺身旁,悄声说道:“昨天小小给我送药的时候,你猜怎么了?”
除了小小,唐一诺很少与人距离这么近,更不要说是一个男子,她觉得有些不习惯,但也没说什么,疑惑的看着他。
叶磊说道:“小小帮我把屋子打扫了一遍。”
“以前我家有名侍女,被童贯……”唐一诺若有所思,继续说道:“那女孩死的很惨,她是小小的姐姐。”
闻言,叶磊双眉齐挑,然后又迅速恢复,心中了然,看着虚空处有些凉意,无比随意的说道:“是吗,有机会我帮小小杀了童贯。”
有微风起,卷起一片青叶,落入露台,林中渐寒,隐有肃杀。
把杀人说的如此随意,杀的还是一个家世显赫之人,这需要多大的魄力与自信?
叶磊这句话说的很随意,就像我要吃饭,我要喝水一样随意,但却都是必定要做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当年唐一诺也曾想过类似的事情,见到侍女衣不遮体的死在童贯手中时,那个男童还可以笑的如此灿烂,她当时只想亲手废了这个男童,以免出现更多不幸的人,并且她真的付诸了行动,只是被许多人制止了,那些人都是她的家中长辈,她迫不得已,只好住手。
虽然家中长辈让男童向她道歉,可她清楚,即使在他们眼中,以童贯的身份,杀再多个那样的侍女,都是可以一笑而过的事情,道歉也只是因为那是她的侍女而已,谁又该向这个可怜的侍女道歉?
况且世上很多事情往往不是道歉可以解决的。
那时候唐一诺心中难免有些悲哀,为这些人的想法悲哀,也为自己的迫不得已而悲哀。
所以当听到叶磊毫无顾忌的说出这句话时,她不免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动容。
那些人是连她都需要妥协的存在,叶磊却可以毫无顾忌,她知道这不是无知无畏,而是知之依然无畏。
唐一诺认真的看着面前这张快要熟悉的脸庞,无数次她认为已经看清了的人,却再次变得有些模糊。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会让人产生神秘朦胧的感觉,也会让人产生好看的感觉。
他望向唐一诺说道:“看够了吗?没看够也可以多看会。”
叶磊虽然没有萧思彻的帅气潇洒,也没有沈昊的温润儒雅,胜在某些地方的皮肤很有厚度。
这话似曾相识,闻言唐一诺嗔念的白了他一眼,不再看他。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脆响,传来一根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在这幽静的别院中格外突兀。
唐一诺二人这才注意到,露台外有名白衣女子款款走来,两人纷纷恭谨行礼。
白月悠悠的走了进来,看了叶磊一眼,没说什么,也没有惊讶的意味,一如往日的清冷,对两人轻轻点了点头,便坐到棋盘旁。
唐一诺清楚白月的意思,有些无奈的说道:“老师,这盘棋学生实在不知如何走下去了,我认输了。”
白月又一次点了点头,依然没有什么意外,声音淡然的说道:“你的棋道进步了很多,能走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不用有什么遗憾。”
听到两人交谈,一旁的叶磊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深不可测的白月教习,就是唐一诺的老师。
对此他并没有惊讶,反而觉得这样才合理,然后他的目光随着两人的谈话,落在了身前的棋盘上,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看向这盘棋。
叶磊看着两人间的这盘棋局随口说道:“分明还没输,怎么就投降了?”
话音刚落,他就有些后悔,像自己这种不会下棋的人,干嘛要多这种嘴,难道是最近和萧思彻接触多了,传染上了爱搭话的毛病?
白月像平常一样,目光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