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仕亭抡圆了手臂要往书檀身上呼,一阵狠戾的掌风擦过她的面颊,那张大手却堪堪停在了书檀惨白的小脸旁。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停了手。
卢仕亭眼里满含怒火,却又有什么在限制着他,血丝漫布的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
他手掌转而狠拍身旁的木桌,一声又一声,声音又响又脆:“我不是叫你本本分分地就呆在你那院子里,书槐好好地让你母亲教养,不准你同他来往吗!”
书檀没言语,低着头沉默地站在他面前。
屁都不响的沉默样子似乎激怒了卢仕亭,他心里蹭蹭的怒火,大掌往桌子上拍了又拍,却也不打她:“今晚就去祠堂,在那里给我跪……”
她不想辩解,也同他无话可说。
“父亲……父……”书槐半睁着眼,躺在床上伸着手,颤颤巍巍地朝卢仕亭伸着。
卢仕亭见小儿子醒了,也没再管卢书檀,大步朝床边走去。
“书槐,你放心,爹定会给你找到那贼人……”
“父亲,求求你……求你……不要责骂姐姐,都是……都是书槐不好、求……”
听到弟弟断断续续的为她求饶,本来梗着脖子倔强的站在那里的书檀兀得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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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常雨急急地往母亲的院子走。
卢书檀果真是个煞星,这般的不靠谱!才和书槐在一起呆多久,把书槐给丢了。书槐还差点被恶汉拐了杀了……
边品着刚刚从冬泠那里听到的,她边伸手打开了母亲的房门。
卢常雨少见母亲如此神情,柳氏嘴上挑着一抹似有嘲讽的笑,瞧着灯影发愣。
还没来得及唤她,柳氏就像突然回了魂儿一般,忽地撸下自己腕儿上的白玉镯,抬高了手。啪的一声狠狠地摔得稀碎!
卢常雨吓了一跳,张着嘴脸上呆愣得站在门口,小声呐呐地喊,“娘……”
柳氏心情本就因王氏办事不力而烦躁,刚刚清莲那贱蹄子还敢来她屋里送东西讨好她!
眼前似乎还像是有清莲那笑吟吟的眼神,柳氏心里更是堵得慌。
她自是厌恶卢仕亭的喜新厌旧,薄情寡义,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她也曾经是新,逼走了他的旧人。
人性就是如此,他才进京了多长时间,这就按耐不住……
柳氏注意到女儿在门边,知道自己在女儿面前过了火,她朝常雨走过去,面上似乎恢复了以前的温柔,喃喃道:“常雨,日后娘定会找个对你一辈子好的……”
卢常雨猜母亲许是被清莲给气着了,虽然她也生气爹爹给她找姨娘,但是现在这不是重点。
常雨摇摇头打算岔开话题,眼里含着神彩,道:“娘,爹爹说书槐下午是被恶人拐了去的,听说差点就回不来了呢!你说可怕不可怕……”
她昂昂脑袋,眨巴着眼:“哼,爹说得没错!果然卢书檀就该在那院子里呆一辈子!都能把弟弟看丢……娘,你说这书槐还傻不拉几,紧巴巴地往她身上凑……”
她说了半天,柳氏却是神色淡淡,毫无波澜地抿着手中的茶水。
常雨慢慢地打住了,半天才开口道:“……娘?”
“是我找的人。”柳氏瞧着茶杯里沉沉浮浮的叶梗,柔媚上挑的眼睛在烛火下流光溢彩。
她讥诮地勾了勾嘴角,“可惜那王氏姐弟也是废物!”
“娘?!”常雨不敢信,复而瞪着眼睛又喊了柳氏一声。
女儿一副天真单纯的样子,像只不谙世事的白兔,到她嫁了人,也成了她这般处境了,到时候就要任人宰割吗?
柳氏捧着女儿的脸,眼神柔媚,声音平淡:“事事都有代价。常雨,以前娘不教你,是觉得你爹只疼你一个,你没什么好怕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世上没有无缘由就来的恩惠,要想花团锦簇,富贵灼人,险中求是不能避免的,你知道吗?”
卢常雨望着母亲,母亲的眼里黢黑好似一个黑潭,让她稍有不慎就会跌进去。
……
春枝婆婆跟着白胡子老头取药回来的时候,卢书檀已经从前院回来了。
屋里也没点灯,黑黢黢的一片。
书檀蜷着腿蹲在屋子中间,她小小的一团,身旁是那个盖着被子在地上躺着的红斑少年。
“怎么也不点烛!”春枝婆婆边说着边拿了蜡点上。
小小的一方天地瞬间就被暖光洒满,烛火轻轻地摇曳,照在书檀脸上模糊不清。
“那白胡子看起来还挺有模有样的,他叫我先拿这些来给这小子喝着,过几日再去他那里去新药……”春枝婆婆把那些药包拆开,摊在桌面上,取了其中一小包递给书檀,又道:“我去柴房里把这些药给熬了,姑娘先给他往脸上搽吧……”春枝婆婆抱着其他的药包匆匆往柴房去了。
那个少年在地上双眼紧紧闭着,脸色惨白。
刚刚春枝婆婆请白胡子老头从那洞里钻进院子里来给他看过。此时棉被下的少年上身还裸露着,露着他因年少而尚且清瘦单薄的上身。
他的身上如同那半张脸一样,密集地爬满了红色斑点。
卢书檀扣了一手指头的药膏,瞅准了一个红斑欲要往他脸上涂。
从门缝里进来了一阵阵凉风,吹的蜡烛晃着烛火。
红斑少年冷不防的睁开了眼——
望进一双圆圆的杏眼里,甚至能在烛火的照映下,他还能清晰的看到自己此时略可怕的脸。
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却极快,一只手在一瞬间便捏住